是日,三人商談至深夜,郭斌連衛仲道的宴請亦未抽出時間參加,只得打發人到衛仲道府上說明緣由,並約定改日由郭斌做東宴請他。
待商議完後,眾人少不得飲宴一番,便俱在何進府上客房中住了下來。喝了些酒的郭斌有點失眠,便獨自在後花園中溜達起來。
何進府上的花園是出了名的草木繁多,山石林立。因此,隆冬的酷寒雖未褪去,園子中卻絲毫不覺得乏味。郭斌在園中的草木假山叢中亂逛亂溜,常常藉著酒勁兒,於無路之處亦翻身而過。這院子不愧是京中第一的園子,當真是移步換景,溜了半天,竟彷彿將初春的美景皆看過一般。
所幸,園中並無女眷遊玩,故郭斌的一番亂竄亂翻不至於做了浪~蕩子,衝撞了府上的女眷。
行到一處亂石叢中,只見地上落葉堆積,枯枝滿地,並不見人活動的蹤跡,顯然是極為偏僻的所在。正當郭斌要原路折回之時,卻看到不遠處隱約有燈光傳來。
此處本是花園深處,亦從未聽說有樓閣,怎麼會有燈光傳來?壓抑不住好奇心,郭斌縱身上樹,循著粗~壯的樹幹往燈火傳來處悄悄潛行而去。
漸漸走近了,見果然是一處閣樓,閣樓外既無通往外面的道路,亦未見有人行走過的痕跡,不知道樓中之人是如何進來的。想必樓中另有暗道想通,這個時間能來如此隱秘的閣樓之人,估計除了何進,也沒有誰了。
郭斌躍上閣樓暗影處,只見閣樓內正是何進。
雖然好奇何進為何此時前來這隱秘的閣樓,可郭斌行事尚算光明正大,並無偷~窺人陰私的特殊癖好。因此,便準備躍上樹幹原路返回。可是尚未動身,便見一道黑影由遠及近,以極快的速度在樹幹上跳躍而進,顯然是個武林高手。
只見那人膝不稍屈,然一躍可達兩丈,迅捷靈活,如同鬼魅。在這初春的朦朧夜色中,更顯得詭異可怖,那人也是朝著閣樓而來。看身形步法,以及行動之速,來人的輕身功夫之高,怕不在幾次救過郭斌的青袍怪客之下。
郭斌雖想離去,可畢竟擔心何進安危,便縮了縮身子,潛運起五禽戲,將自己的呼吸放緩放輕,以防給來人察覺。
那人彷彿對此地非常熟悉,在樹杈頂上竄來躍去,竟毫無滯澀之意,便是一片枯葉一根枯枝亦未曾碰到。郭斌暗歎其輕功超群之時,對他的身份及來意亦愈加好奇起來。
只見那人躍進閣樓之中時,亦未嚇到何進。顯然,何進深夜秘密來此,便是在等此人。
郭斌雖想離去,卻因那人輕功太高,而不敢輕舉妄動。這一路上盡是殘枝落葉,一旦弄出一點響聲,便會驚動那人。
只聽何進的聲音傳來,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萬不可讓馬元義跑了。”
那人道:“國舅爺放心,事情已經辦妥當,別說依照馬元義的性子,他斷然不會率先逃跑,就算是他想要跑亦絕難辦到。”
聽到這聲音,郭斌心中一驚,這聲音好熟悉!
他偷偷地往裡瞄去,那人卻是背對著郭斌的。只見他穿了一身夜行衣,外面罩著個黑色披風,身量不甚高,說話聲音低沉而略帶沙啞。
何進道:“很好,待大事一成,你便可以新的身份重新在人前露面了。”
那人道:“國舅爺大恩,在下沒齒難忘。只是在下此生別無所願,只要能將太平道摧毀,小人便是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
何進點點頭,道:“太平道張角與漢中張修合謀奪去你家主公的祖產,如今太平道實力大增,舉事在即,你主公來信說,張修在漢中亦是蠢蠢欲動。滄海橫流,風雲震盪,你身懷絕技,若能全心全力助我,榮華富貴自不在話下。”
何進對此人評價如此之高,只看其適才露的一手不俗的輕功,便不是虛誇。
只聽那人道:“小人投身太平道,十幾年竭心盡智,只為替老主公報了大仇,將張角的腦袋放到老主公靈位前,於榮華富貴卻並未放在心上,還請國舅爺諒解。”
這麼看來,那人似乎還是個為了報老主公的仇,忍辱負重、以身事敵的英雄好漢了。
何進嘆了一口氣,道:“唉,可惜啊,可惜。枉你身懷絕技,竟無一絲封侯之念嗎?”
那人道:“在下自一出生便被雙親遺棄在路旁,是老主公將我撿回家去,傳授了我一身武藝。老主公慘死之時,在下未能在身旁,深以為憾。當時,我便立定主意,此生以為老主公報仇為念,老主公大仇得報之日,便是我殞命追隨老主公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