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進答道:“據郭潛陽來信說,以元始元年為公元一年,至今凡百八十三載,故今年應為公元183年。光和元年,亦即178年。兩者相減,所得稱為週歲。”
劉宏點點頭,道:“唔,此種演算法倒也新穎,於計算年齡確是方便了不少。”
此時,光祿勳董重卻出言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以年號紀年,乃世宗孝武皇帝初定,以祈民之和順,國之豐泰,豈可輕廢。況且貿然改變祖制,必會導致年制混亂,百姓無所適從,於此天下大旱,民心不穩之時,恐會引發騷亂。”
漢武帝諡號孝武皇帝,廟號世宗,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使用年號的皇帝,董重所言世宗孝武皇帝即漢武帝。公元前113年武帝以當年為元鼎四年,並追改以前為建元,元光,元朔 元狩,每一年號六年。但根據一些出土的文物來看,上面都標有建元、元光等年號,因此有學者認為建元、元光等年號並非後來追命。
見劉宏難以察覺的微微點頭,董重頓時信心大增,繼續道:
“郭斌本為山野一草民,蒙陛下拔擢,本當竭忠盡智以報陛下大恩。豈知其自上任便不務正業,不是修築城牆,就是蓋房子,一點兒一縣父母的樣子都欠奉。現在竟敢妄議禍福,禍亂朝綱,正該斬之以謝天下,祈陛下明鑑。”說著,董重便低下了頭去。
何進一聽:好傢伙,這董重還真是不依不饒了!
正要開口,卻見看完郭斌奏摺的侍中盧植出列道:“陛下,光祿勳董重之言,微臣難以苟同。郭斌雖為江湖之人,卻師從於潁川司馬德操,乃是名門高徒。兼且心懷仁德,腹中自有錦繡。天子將其擢拔為陽翟令,正是慧眼識珠。郭斌自上任後,擴建縣城,收編流民,又登入戶籍冊,使為編戶之民,為陽翟縣增人口三萬,試問天下哪一個縣令有此功績?”
盧植是士林旗幟,故官位雖不甚高,在朝中卻是威望頗著,兼且文武雙全,又是出了名的執拗堅強的性子,他這一開口,實在是讓在場眾人心中一愣。要知道以盧植在士林中的聲望,他這一發話,便代表著中間派表明了態度。一時間何進自是心中愉悅暢快,暗自慶幸自己結好袁紹、郭斌等人的策略初見成效,董重卻是心中一沉,不再說話。
劉宏見盧植這個強項臣子亦出言支援郭斌,心中很是高興。
只是,盧植並未就此打住,而是繼續說道:“然,誠如光祿勳所言,值此天下大旱、人心不穩之時,實不宜有改革祖制的大舉動。臣以為,可先令郭潛陽於陽翟縣中試行,若確實可行,則可推廣天下;若是發現錯處,亦可及時停止而不至於釀成大禍。至於冊封太子一事,臣附議。”
盧植話音剛落,議郎蔡邕出列道:“盧侍中所言,正是老成持重之言。臣蔡邕附議。”
這下連何進亦吃了一驚,他委實沒想到郭斌在京中竟還有如此人緣。這個蔡邕雖是議郎,卻沉迷於文字中,不是編寫史書就是作曲自娛,於朝廷大事殊不關注。今日發言,卻是一反常態了。再加上他今年剛主持修完“熹平石經”,在士林中聲望一時間如日中天,即便是盧植亦猶有不及,可謂名副其實計程車林魁首。他這一番說話,分量之重,不在盧植之下。
而且京中誰都知道,盧植與蔡邕二人雖同為士林中名望素著的人物,卻是因性格的緣故,均互相看不順眼。
盧植此人,文武雙全:既是一代儒宗馬融的入室弟子,於經學正道浸淫頗深,又曾參加《熹平石經》的編寫,於學術上見解獨到;而且他曾歷任九江郡太守、廬江郡太守,成功平息兩地叛亂。在何進心中,盧植是有一件事情最合適的人選之一。
可是此人狂放不羈,目無餘子,不修邊幅。而且不好詩詞歌賦,實在是沒有一個儒家大宗的樣子。也因為如此,蔡邕便不太看得上盧植。
而蔡邕呢?一貫的風度翩翩,一貫的潔身自好。精通經史,擅善辭賦,猶愛書法,精於篆、隸。尤以隸書造詣最深,名望最高,有“蔡邕書骨氣洞達,爽爽有神力”的評價。平日倒不似朝廷重臣,反而像是隱逸山林的出家之人多一點。也因為如此,曾一同編寫《熹平石經》的盧植便不十分看得慣他。
可今日,兩個互相看不慣計程車林望達之人竟同時出言贊同郭斌,豈能不令眾人意外?非但何進,劉宏亦是吃驚得很。
只是,少有的有這麼多大臣有志一同地贊同一件事情,劉宏心中亦是安定不少。
本來嘛,改元一事並不甚露臉,不應該是天子自己提出來的,現在由郭斌提出來,眾臣附議,劉宏再一同意,這件事就算是定下來了。
見形勢如此,董重倒是很識時務地閉口不言,沒有在這件事上觸天子的黴頭。至於立太子一事,哼,難道太子真是那麼好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