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參,補中益氣,生津止渴。]
徐晨安發了話,下午沈陶陶就名正言順地跑到了知希堂,駕輕就熟地穿過了人頭攢動的門診大廳,直奔他的辦公室,還順帶給前臺小護士送了個小蛋糕。
做人嘛要懂得知恩圖報,之前沒工作合作的時候,她沒少麻煩人家小護士,提供了不少情報給她呢。
沈陶陶站在徐晨安的辦公室門外,貓著腰,隔著門板上的磨砂玻璃往裡看,其實什麼都看不真切,她卻看得興致盎然,有一種偷窺的刺激感。
身後,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一瞬間沈陶陶心都提溜了起來,嚇得汗毛倒豎。她低頭去看搭在她肩頭的那隻手,餘光瞥到白大褂的一角,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沈陶陶轉過頭去看那人的臉,長長地撥出一口氣來,拍了拍胸口,安撫著自己被嚇得砰砰直跳的小心臟。
她兇他:“你屬貓的嗎,走路都沒有聲音的!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你知道不?”
徐晨安輕嗤:“怎麼不說你自己,鬼鬼祟祟地扒別人的門縫呢?”
沈陶陶也清楚,這事深扒起來自己不佔理,當下就理虧地閉了嘴,扯著徐晨安的袖口撒嬌;“那你快把門開啟嘛!”
“好了好了,你先鬆手,我得先找鑰匙。”徐晨安從沈陶陶作祟的爪子底下掙脫出來,摸出鑰匙開啟門,帶著她進去了。
沈陶陶已經儼然不把自己當成外人了,熟門熟路地在徐晨安對面坐下來,將帆布包裡的一沓材料放在桌面上,以小學生一樣的坐姿坐著,端端正正的。
她仰著頭看向徐晨安,烏黑水靈的眼睛就隨著他的動作滴溜溜地轉,一口小白牙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的顯眼。
徐晨安倒了兩杯熱水,從鐵盒裡分別加了點不同的東西進去,將其中一杯遞給了沈陶陶。
沈陶陶接過來研究了一下,發現一種是長圓柱形的厚片,另一種則薄很多,她好奇地問他:“這兩個都是什麼藥材啊?”
“是黨參和黃芪,按一定的比例泡水,或者當茶煮也是可以的。黨參補中益氣,還能養血,非常適合脾胃氣虛的人。黃芪補氣昇陽,利溼利水,也是補氣的。”徐晨安淺啜了一口,感覺嗓子舒服多了,這才繼續跟她講話。
“把黨參、白朮、茯苓、炙甘草配在一起,就是補氣健脾的著名方劑——四君子湯。如果是肺氣和脾氣都虛的,就比較適合用黨參與黃芪、白朮、茯苓、陳皮、當歸、升麻、柴胡、炙甘草、生薑、大棗配在一起,叫作補中益氣湯。”
“這兩個都是古方嗎?那用量什麼的,是酌情加減還是固定的呀?”沈陶陶想起最近她查到的資料,也是一肚子的疑問,“我看你們中醫好像是分經方派和時方派,徐醫生你是哪個派的?”
話說到這裡,徐晨安還真是詫異於她的上心程度,沒想到她還真是下了點功夫的。
中醫分為經方派和時方派,已經進行了近千年的神仙打架的行為了。
經方派以六經辨證為主以傷寒經方為主,以傷寒金匱學術思想治病,重六經,重方,講究脈證互參,方證相應。
而時方派以藏腑辯證為主,以傷寒金匱以外的學術思想治病,以衛氣營血,重藏腑,重藥,用藥更為靈活。
“四君子湯被收錄在宋代的《太平惠民和劑局方》裡面,補中益氣湯在金朝李杲的《脾胃論》裡就有記載,都是古方。”
看沈陶陶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徐晨安知道她確實是感興趣,而不是沒話找話,也願意多講一點。
他索性坐下來,耐心給她解釋:“經方派是基於中醫經典的《黃帝內經》、《神農本草經》、《傷寒論》和《金匱要略》,依照裡面的經典藥方加減應用的醫者,見效會比較快。”
“歷史上的很多名醫都是經方派,他們辯證清晰,藥簡力專,敢於用猛藥治療重症危症,往往會有令人驚喜的效果。時方派醫師認為麻黃、桂枝、石膏、附子之類的藥物都是峻藥,是絕對不會用的,也勸告病人不要用。”
沈陶陶秒懂他話裡話外不曾明言的意思:“徐醫生,那你就是經方派的嘍?是不是你們會更厲害一點?”
她目光狡黠,帶著俏皮的笑,一副“你看,我就是這麼的聰明,這都被我看出來了”的表情,逗得徐晨安的唇角也止不住地上揚。
“我爺爺算是當代比較有名經方家,我師承於他,所以嚴格來說的話,我也是經方派。其實我覺得,經方派和時方派沒有優劣之分,只是理論出發點不同,臨床用藥有可能會不同,但中醫的辯證治療精神都是一樣的。很多醫生都並不拘泥於一派,會博採眾長,最終目的都是為了治病救人。”
他難得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嗓子又不太舒服,端起水杯連喝了好幾口,這才稍稍鬆了眉頭。
“怎麼忽然對這些感興趣了?”他的眸子裡溢滿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