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淚在記恩的眼眶裡打轉,他不敢說話,怕一開口便忍不住哭出聲來,他知道這是姚弟離去前的迴光返照。
姚半仙從早晨到傍晚都顯得特別有精神,上午他吃了兩大碗飯後便獨自在乾坤派院內轉悠起來……
他時而在向天七人的小墳堆前放聲大哭,時而在院內環顧四周高聲長笑,時而來到夏宇龍和張仙的房間低聲悲吟,時而來到糟老頭子曾經住過的房間嬉笑怒罵,時而又來到陰陽宮中磕頭懺悔,乾坤派的每個角落都被他走了個遍。
傍晚十分,姚半仙登上天台,望著碗口大的落日,心中升騰起無限的感慨。
他長嘆一聲,說道:“誰不懷念這落日的美好,只是已近黃昏,怕是明日我再也見不到你咯,在這裡我要向你道別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一切將都將隨著我的離去湮滅了……”
涼颼颼的晚風襲來,姚半仙在天台上寒顫不止,他花白的髮絲也被吹得凌亂不堪。
記恩上前來扶他,說道:“弟弟,外面冷,我們進屋去吧。”
姚半仙一把將他推開,呵斥道:“你別管我,你今後不再是乾坤派的人,是你害死了宇龍和仙兒,你愛去哪裡去哪裡,今後我再也沒有你這個哥哥了。”
記恩含著淚,和展三十守護在姚半仙身邊,一步也不曾離開。
落日沒入了山間,西邊的天際一片緋紅,暮色籠罩著整個大地,龍古鎮在忽明忽暗之中盡顯蒼涼與破敗。
姚半仙理了理蓬亂的頭髮,人從天台上一瘸一拐地走了下來,他坐在堂屋門口的臺階上,久久不肯進屋,他向屋外看去,看著龍古鎮大街,是那樣的望眼欲穿……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記恩為姚半仙的屋內點亮了油燈,在展三十的勸說下,姚半仙才回到了屋內,他將夏宇龍默寫出來的那紙金文視如珍寶,緊緊地拽在手中。
記恩小心翼翼地勸說道:“弟,你也累了一天了,歇息了吧,我哪也不去,我就在這裡陪著你,明天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聽我的,躺下休息吧。”
姚半仙將那紙金文揣入懷中,閉上雙眼躺在了床上。
展三十給他把被子蓋上後,不聲不響地退了出去。
記恩坐在他床邊,心裡萬般憂苦,怕是姚弟一睡不起了,他來到門邊低聲抽泣起來。
姚半仙睜開了雙眼,怒吼道:“有什麼好哭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快點出去,別攪我清夢……”
話音未落,桌上的渾儀抖動了起來,姚半仙翻身爬起,唸咒檢視了牆上的八卦圖。
只見八卦圖中夏宇龍他們三人緊隨著一隻螢火中,穿越重重迷霧,來到了乾坤派的後院。
經過這次事情,記恩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一來他是考慮到姚半仙的身體,畢竟主僕關係還是要講究的;二來他已是筋疲力盡,不想再做無謂的爭吵了。
其實姚半仙的心思一眼就被張仙看穿了,聽了張仙的話,姚半仙雙頰微微發燙,他這招在張仙這裡從來就沒好使過。
姚半仙輕嘆一聲,看著高懸的圓月,想起十幾年前他與糟老頭子,仙兒的爹爹一同夜闖豹頭鋪時的場景,之後仙兒的爹爹媽媽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失蹤了,這十幾年來也不知他們夫婦是死是活,如今自己又要駕鶴西去,卻未能幫助仙兒尋回父母,此事說來姚半仙對張仙有萬般的愧疚。
張仙從小失去爹爹媽媽,造就了她倔強的性格,做錯了事不僅不主動承認錯誤,很多黑鍋都是由夏宇龍來替她背,是姚半仙的寵愛所致,還是與他的教育薰陶有關,總之,熟悉乾坤派的人都知道,張仙的性格與姚半仙的脾氣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