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無礙……慕雲松揣度著這幾個字:不是安好,不是未傷,只是“性命無礙”!
他甚至無法想象,在安州被圍的那些日子裡,那丫頭承受了怎樣的痛苦、傷害、煎熬和絕望!
慕雲松陷入一種深深的自責:曾幾次三番發願,說要此生此世護她周全,偏偏一次次食言,一次次使她陷入險境,又一次次置她於不顧,靠那丫頭自己頑強地挺了過來。
他覺得自己身為一個男人,很是沒用,竟不能給自己心愛的女人以庇護和依靠;他又有些惶然,擔心蘇柒心裡也是這麼想。
他欠她太多,總想要報還,但隨著她與他在一起,他欠她的卻越來越多,多到自己都不知該如何還得清,不知道如何說服人家姑娘,死心塌地地跟著他這麼個靠不住的臭男人。
慕雲松陷入了一種自我懷疑的情緒:心心念念地盼著見到她,卻又怕見到她,怕她的指責、她的冷眼,尤其怕她的眼淚,會讓他覺得無地自容。
他的情緒實在太過明顯,在中軍帳外來來回回地徘徊了幾百圈,抬眼向西北方向望了幾百回之後,連靠在一旁屋簷下曬暖的衛青都被他搞得不勝其煩,忍不住開口:“你若實在憂心她,我讓大黑兄弟去看看,替你捎個信兒可好?”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這些本是慕雲松最為不齒的“酸腐文人勾當”,然此刻他竟忙不迭地點頭:“好啊!”
衛青:“……”
答應得痛快,待落筆時,慕雲松卻又糾結:究竟要寫些什麼才好?詢問她是否安好……這是沒話找話;表達愧疚之情……這是不打自招;傾訴相思之意……這個實在太酸,他北靖王爺做不到啊。
他躊躇地掂起筆又放下,放下又掂起,看得衛青直著急,實在忍不住出言嘲諷道:“便是寫文章考狀元,都沒有王爺你這麼費勁!”
慕雲松被他諷刺得臉頰紅了紅,愈發寫不下去,索性擱下筆道:“不必傳什麼書信了,你只讓大黑兄弟去看看,老五他們如今行至何處,來給我報個信兒就好。”
衛青撇撇嘴,在心底腹誹一句“磨磨唧唧”,便轉身安排大黑去了。
大黑回來時,慕雲松正在中軍帳中與諸將開會,討論攻打王京的策略,忽聞帳外一陣尖銳長嘯,大黑竟是如箭般徑直飛進帳來,一頭撞在衛青身上方才停下。
衛青從未見大黑兄弟如此焦急狼狽過,遂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大黑瞪圓了一雙黃眼珠,口中發出兩聲短促尖銳的鳴叫。
“敵襲?惡戰?!”衛青聽得心驚,“你是說,你見慕雲梅他們遇襲,與敵軍展開惡戰?”
他這一通翻譯,眾人皆焦急不已,偏偏鳥語不及人語,許多詳細的意思表達不出來,但衛青見大黑羽毛凌亂,背上還有道焦痕,顯然是也是打鬥過的樣子。
慕雲松霍地站起,語氣急促到:“快問問它,在何處?!距此多少裡?”
“這……”衛青有些為難,鷹與人的表述方式不同,它可以帶你準確無誤地飛過去,卻無法向你形容具體位置。
正作難間,衛青卻見大黑焦慮地不斷低頭啄著自己的右爪,這才意識到,它腿上被綁了個東西,頓時明白,“王爺,有信送來!”連忙將一條小小布條解下遞給慕雲松。
慕雲松將布條展開一看,臉色愈發凝重,這布條顯然是倉促間從衣襟上撕下,上面是斑斑暗紅字跡:竟是一封血書!
我與梅、蓮及二百親衛被困青楊浦,敵萬餘。
雖說事從緊急寫成,但這拙劣的字跡,慕雲松再清楚不過。
眾將聽說副元帥及王妃被圍,皆又氣又急,紛紛請戰。
慕雲松此時,反而從短暫的震驚中鎮定下來,舉手一舉:“不必爭了,我去!”
諸將聽了皆一愣,繼而紛紛勸諫,身為主帥不必親自出馬,我等皆可代勞,保證將王妃和副元帥等安然無恙地帶回來。
慕雲松卻不為所動,只向身旁參軍問道:“青楊浦距開城多遠?”
參軍忙答到:“在開城西北五十里!”
“火速派斥候去探!衛青兄,煩勞你率眾鷹先一步去查敵情,第一時間報我!”
衛青知茲事體大,亦不多言,起身出帳一聲清嘯,便率眾鷹飛上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