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說罷自己都鄙視自己:這是在說些什麼?
少女對這答案顯然不滿意:“敢情兒你留我在王府裡,是當廚子用的?”又氣呼呼噘嘴道,“那我今日費盡心力做你愛吃的菜,你都沒動幾筷子……”
別人做菜要錢,你做菜要命的……但此時,慕雲松呼吸已有些凌亂:“你若讓我吃,我便全都吃下去,可好?”可我想吃的,真的不是菜……
蘇柒這才露出個滿意神情,雙手攀上他的脖頸,“乖……”
生平第一次被人誇讚“乖”,慕雲松不禁唇角微彎,就著她手臂上的力道,將身子伏低了些,鼻尖幾乎要碰上了少女的鼻尖,開口帶著幾分壓抑的沙啞:“小柒,你心裡,可有中意之人?”
他記得,在東風鎮時,解決完怨靈月璇璣之事,她曾望著文家的溫馨燈火,問他可有心上人。
那時,他對自己的身份來歷尚迷惘,更妄談感情,於是搖頭說“我不記得”。
時過境遷,他早已被這精靈似的少女俘獲了一顆心去,卻唯獨沒能問過,她對他的情意,究竟有幾分……
他想知道,又有些患得患失,自覺趁著她喝醉問出來,既不怕顏面落地,亦能聽聽她酒後吐露的真言。
“中意之人……”少女迷迷糊糊,“何謂中意之人?”
慕雲松微汗:“就是你喜歡的男子。”
“哦……”她醉眼迷離地想了想,兀自吃吃笑道,“有啊有啊……”
慕雲松但覺自己渾身的肌肉都僵硬起來,簡直比面對千軍萬馬的敵人還要緊張幾分,聲音都微微顫抖:“誰?”
他本以為會是個簡短的答案,熟料少女輕嘆一口氣,開始了漫長的回憶:
“小時候住在山裡,覺得我大師兄面冠如玉,又常穿一襲白衣,飄飄然如謫仙一般,便偷偷地喜歡大師兄。但相處一陣後,又覺得大師兄性子太過清冷,實在無趣了些,反而是二師兄性子活潑又好脾氣,日日的帶我上樹捉鳥下河摸魚,實在是個好玩伴,於是又喜歡黏著他一陣子。待我再長大些,又覺得二師兄練功不思進取,正事上頗不靠譜,倒是三師兄為人端方又肯努力,是個正人君子。但這正人君子亦是無趣,我喜歡了幾日便不喜歡,想來還是四師兄……”
她還沒細數完,便聽頭頂一聲忍無可忍的:“夠了!”
聽她提起大師兄時,慕雲松已覺一桶冷水當頭潑下,將一腔柔情熱火澆了個透心涼。
本以為已經夠慘,熟料接下來還有第二桶、第三桶和第四桶冷水!
慕雲松簡直忍無可忍:這丫頭不是跟蘇先生相依為命麼,何時又冒出許多師兄來?!
他驀得起身,煩躁地在她屋內來回踱了幾圈,才稍稍平復下心情,背對著床榻冷冷問道:“有這許多師兄,你以前,究竟是何門何派?”
問完卻不聽回答,他忍不住轉頭望去,卻見床榻上的人兒早已沉沉睡去。
慕雲松忽然發現發覺,自己對蘇柒的過往,其實知之甚少。
翌日清晨,被石榴從床上拖起來的蘇柒,依舊有些餘醉未醒,頭腦昏昏沉沉。
偏偏揹著個包袱的丫鬟葡萄,在她身邊絮叨個不聽:“王妃,昨晚王爺來的時候明明是高高興興的,為何走時鐵青著一張臉,像是誰欠了他銀子似的?”
昨夜,她和石榴姐姐親見王爺躺在了王妃的床榻上,然後王妃端了醒酒湯進去,兩個丫鬟還十分體貼地替他們關了門,相視而笑暗自激動了一番,甚至連王妃的娃娃出生後,要給他繡紅色還是黃色的虎頭帽都想好了。
偏偏沒過多久,便見王爺一陣風似的從屋裡出來,黑著一張臉一副要殺人的架勢,嚇得她倆愣是不敢上前請安。
小兩口這是……吵架了?
葡萄憂心忡忡,蘇柒卻全然無所謂的樣子,繼續打她的呵欠:“不必理他,他素來這個樣子,翻臉比翻書還快。”
“是麼……”腦後驟然傳來的聲音,把蘇柒結結實實嚇了一跳,果然背後不能說人,現世報來得太快。
她瞬間調整狀態,堆上一臉招牌式的笑容,回頭打招呼:“王爺早啊!昨晚睡得可好?”
慕雲松望著她那一臉職業假笑,很想宣佈她的潭柘寺之行取消了。
但身為王爺,不能言而無信。
“好得很!”他咬著後槽牙答道,“身心皆舒爽!”
蘇柒望著某王爺眼眸中的血絲和濃重的臥蠶,臉上的假笑有點僵,怯怯道:“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