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嗎?”翌日凌晨,鳥兒,雀兒,還有兩隻蝴蝶振翅雙飛,以及各種各樣的長尾短尾小鳥吱吱喳喳竄飛進了崖洞時,方潤玉偷偷呼喊花粥。
那個花粥弓成了一個蝦米狀,圈在傲無邪的那支大蝦米狀身體的臂彎裡。
方潤玉左右無著,為了表示與那個殷姑娘劃清界限,他昨天晚上以及昨晚上之前,都是裹了自己那件裡褂睡的,殷雨霏那件墨綠色的羅漢裙早就被還了回去。
殷雨霏也賴得理他,反正整個崖洞裡最取暖的位置當屬藍石床後面,這裡避風又相對有個依靠。
殷姑娘即使是在厄境中,也不會失儀的。她用清水洗乾淨了臉,對著隨身攜帶的一方小鏡子,左照右照的,仍舊保持自己在這種境遇中能夠保持的最佳美貌和氣度。
鏡子裡面忽地畫風一轉,那兩隻蝴蝶飛過來。
殷姑娘撲過去,手舞足蹈地,越過那些小桌子小椅子,輾轉難求,蝴蝶愈飛愈高起來……情急之中,拿鏡子撲打,慌忙喊潤玉過來幫忙。
“潤玉哥哥……”
那邊沒有應答。
“方公子……”她記得他素與自己要劃清界限的,連忙改成莊重一些的稱呼。
還是無人應答。
“書呆子,你個慫禍,慣會欺我……熱臉倒要貼人家冷屁股!”
“屁!只有你才慣會做那棒打蝴蝶的事——”
因此最為亢奮睡不著覺的人,當屬潤玉公子無異。他只有最混沌不堪的後半夜偶爾打了一個盹兒,其餘時間應該是在溫書,編織草鞋,練習練習他的君子劍,說來也令殷姑娘感到奇怪,自從那個太子無邪拱進山洞來,耍了若干半醒半醉的酒瘋,之後,那方公子就再沒有犯過病。
“還真是呢!”殷姑娘笑他:“公子如今可是宰相肚裡能撐船呢,要是奴家,早就一把掀了那罩衫,再一把揪起那‘姦夫’撕打一番,也好過在這裡長噓短嘆,踱過前面——”殷姑娘擺擺手,風吹柳樹般飄忽身形學那方潤玉,嘆息道:“踱到前面,又……踱到後面……”
方潤玉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人生態度,表現得太過淋漓盡致,在殷姑娘看來,他火冒三丈,肺都要氣炸了時,不行,不行,自己在暗處等著看笑話時,他卻總能剋制住自己。
“哈,哈哈,不知道公子對這種情景,倒要作何評價!”殷雨霏調動自己所有的學識,腹悱半晌,終於算是賦詩了一首:“人間臘月魚蝦盡,崖內對蝦抱頭眠。常恨春景無覓處,鴛鴦雙棲蝶雙飛……”
兩隻蝴蝶,在無邪和花粥睡覺的藍石床上大褂子上的刺繡花朵上落定,不吵也不鬧,骨碌碌轉著眼睛或者彼此梳理著翅膀,卿卿我我,你儂我儂,四腳環抱。
“噢!這般惡寒之下,既然有蝴蝶……”方潤玉不想接著這個話題談下去,太子無邪畢竟是自己救命恩人,況且目前還未發現他除了有些浮誇之外有些什麼惡行。再加上自己素來要求自己過甚,聖人云:非禮勿視非禮勿聽,“視”和“聽”還只是旁觀者的姿態,況且要他動手演一出捉姦拿雙的好戲,那倒還不如直接拿刀把他殺了。
“數日之前,護國公府裡花粥為了救我,應該早與無邪鬧翻。”方潤玉咂吧咂吧嘴,是的,雖然說自己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他卻能夠忍受,他律己的功夫驚人。
“花粥心善。以前怡紅院無邪曾不離不棄守著她,給她換藥,在下平素素是喜怒不形於色的,那天甚至大哭起來。”方潤玉手裡鼓搗著一絲藤蔓,不知道是想了什麼目標,另一隻手裡上下飛舞了一把竹馬。
“我們要嘗試研究各種武器。尋找各種各樣能夠找到的食物——竹刀,功箭,石盾,抑或其他——咚咚,咳咳……”
崖洞門口蹲著,心裡琢磨著如何下得崖去,活捉宰了幾隻小兔子或是另外什麼的,山雞,殷姑娘站起身又逡巡良久,看向森林深處,灼熱的陽光普照大地,裡面隱隱約約一個人影兒。
“咚咚,咯……”
罵道:“呆子,你果然是個呆子!”
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的腳步聲,就駐足了一會兒,可腳步聲藍狐光氳氤中卻還在,而且愈來愈近。那個人影也就愈來愈大,一個變兩個。
“粥兒……”那兩個人影一高一低喊。
說話的卻應該是無邪,這個聲音她是認得的。
“方公子……殷姐姐……”花粥喊。她肩上翻飛了兩隻蝴蝶,一古腦兒撲騰,遠遠看白白的,像是花粥的兩個翅膀。
“呦吼吼……”傲無邪摸摸鼻子,笑道:“這邪靡亂斗山真是奇怪,全然不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事。那邊山上,日夜顛倒黑白不分;這邊揚樹和棕櫚樹長在一起,崖內居然還有一條暗河……淡水的問題應該是解決了!”
“方公子,現在情況有點複雜,我們要不要想辦法出去,估摸著護國公那老賊也快到了。”傲無邪一改進得崖洞口時那個頹廢詛喪的狀態,彷彿一下子滿血復活。
“護國公要來?難不成是你引來的!”潤玉苦著個臉,他顯然不能更多地表現出妒忌,那樣的話,太有損自己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