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異與別處的寒冷。
莫名的,不知來於何處的風,突然猛烈起來,夜半豆大的雨滴瓢潑而至,砸在臉上,沁進面板下面的傷口裡,鑽入骨髓,如同萬千只螞蟻遊走在四肢裡,腳底下有草,仍不能阻礙自己能穩住位置。
“咯咯,咯”又一陣忽哨響起,什麼東西打在樹葉上,由遠及近,距離越來越近,最終躱閃不及,徹底劈天蓋臉,襲捲到了頭上。
砸得花粥完全睜不開眼。
另一個好處卻是,疼痛感讓她完全清醒過來。
瓜瓜的死,讓花粥完全喪失了信心,活下去的信心。
如果說命運多舛,爹孃早逝,被擲於狼窩,抑惑被奸人所害,自己就算豬油拱了心,仍舊是能夠堅持下去。
因為她知道終會是有撥開雲霧見青天的一刻的,畢竟自己是站在正義一方的。
而瓜瓜的死,卻讓自己相信自己彷彿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自己立主自己內心深處的東西如果不存在,自己活著又有何意義?
當下一刻,方潤玉口中所謂的“清明世界”彷彿高懸的一盞燈,讓自己霍然開朗。
顧不得許多,幾經摸索,花粥終於終於大概知道方公子的傷應該還在腹部,被夾在樹上,上又上不得,下又下不得。
“咯噔,咯噔噔——”山野樹梢上一陣亂響,遠近此起彼伏一片混亂,豆大的冰霰砸在臉上無法睜眼。
“天絕我也!下雨了?不,怎麼好像是豆蛋子。上次下雨沒見砸得人生疼呀!”花粥自出生就逢大旱,連雨都沒有見全,如今倒也奇怪,伸手出去居然接了一些,含嘴裡嚼了嚼,心下就懷念起那隻燒雞來。
“潤玉哥哥,花粥錯了!求你不要嚇人了好嗎?”
從岩石縫望上望,微弱地透著些天光。黑暗使人瘋狂,風烈烈作響間,把褲子一陣亂翻,一個人在自己懷裡慢慢變冷,周圍的空氣也一點一點變冷。
冷使人混沌。
“有人嗎?有人嗎……”當花粥再次甦醒時,她瘋狂地打了自己兩個嘴巴子。“潤玉哥也許命不該絕,最不濟自己應該把他屍體運回去。我是花粥,我怕誰,一個女奴,妖女,一堆人都不能奈我何,其他又能怎樣?活該,誰讓我命硬,反正我還活著……所以潤玉哥命也不該絕於此處——”
“是!就是——”一路上念念叨叨,鼓足勇氣,一路摸摸蹭蹭,腳下山石沙粒,撲簌簌往下滾,自己的鞋也丟了一隻,花粥反而越戰越勇,發現往前再過去幾丈,有一塊開闊地,上面有崖柏擋著,應該能暫避風寒。
返身回去要拖了方潤玉,往那個方向挪動;反反覆覆,動作又不敢太大,只得挪了頭,再挪腳,死命撐住,嘴下開始唸佛:“方潤玉,你得趕緊跟我逃,這是最後機會。”
“你忘了我是青山少主……”花粥頭臉眉眼被砸得睜不開,只能像喊號子一樣,給自己打氣……“你是青山少公子,只不過是個二當家的,有什麼了不起的!”
她腦子裡自動腦補了若干佔山為王的土匪的排名次,青山少主當然是第一的老大。
偶爾想起這方公子腹部的傷口並不嚴重,他卻自顧自地一味混迷不信的原因;所以一頓巴掌對著他猛地煽過去。
說:“就算是本少主錯了,你也不該忘記一個屬下該有的責任,你忠心護主本就是你的本份!”
說著就更加氣急,啐道:“憑什麼,讓我為你紅袖填香?!”
她喃喃自語,一邊為自己打氣,一邊像是為自己喊號子,以便磕磕碰碰的,能拖動那具龐大的身軀。
……
護國公有個九宮格的地窖,每一格里不是蜈蚣,就是鱷鱷魚的血盆大口文明許多。
吃紅了眼睛。
眼見一個個侍書郎被扔了進去。
開始的時候,殘叫聲驚悚四起,幾下之間下面就沒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