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顛簸。
花粥被強行拖拽著前行。
一開始的時候,她就被他嚇住了。
一路之上,頭腦中過電一樣想了一遍。他說他願意當“二傻”,然後自己說他是“蠱王太子傲無邪”,再然後自己不喜歡他說“喜歡”兩個字,他說“我只當你是姐姐”。
再然後,就這樣了。
大早晨起來,雪花如席下得大;走著走著就浠浠瀝瀝小了,然後又變大了。
幾隻灰雀拖著長長的尾巴一個樹葉上蕩過去,就像是盪鞦韆,又盪到了另一棵樹上,優雅的弧度讓人心動。
走了幾十裡山路,崎嶇不平,加上大雪封山,速度就更加慢一些。
曲折坎坷走了很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花粥意識到了他要解開一個什麼東西,這東西太過重要,使得作為太子的傲無邪完全沒有了貫常戲謔的表情。
那件粉色花漢袍子,雖是女款,但卻被他穿出了氣宇囂張,彷彿衣服本來就是他的。
遠遠的身著灰白色緊身衣褲一個人遇過來。
花粥知道,這個應該是雪上行走的江湖便宜掩護身形之用的。
“報告主公。”那人先向傲無邪行禮,略一轉身算是介紹自己,“屬下王平。三年來,屬下計二百餘人已把這曼陀飛輪山摸了個通透吧,這二條子嶺是個狹長通谷,長年累月積雪覆蓋……”
花粥望出去,這裡應該是曼陀飛輪山的背蔭面;比前兩次去的向陽南面陳年積雪要多很多。
一個趔趄,花粥心悸。
傲無邪過來扶了她繼續深入。
一堆凹凸荒嶺前停下來……
“屬下不才。在下不是找到一座墳,而是一堆墳……”王平說。
“嗯。什麼叫‘一堆墳’……”無邪問,風吹衣袂一陣亂飛。
“數番下來,棄屍荒野,野狗惡狼……屬下只能說大概在這裡了。”王平見太子臉上難看,趕緊住了嘴。
“——”
“呱呱……呱”無邪看向雪地裡烏泱泱的一堆亂墳崗子,邊緣之上幾棵歪脖子柳樹,上面幾隻烏鴉盤桓不前,在樹上用嘴咬自己的爪子。
兩隻烏鴉碎雪中幾個徘徊,掠過一片低地,在一棵樹上略作停留,一干人等摒息望去,低呼:“嗯……烏鴉……”
那兩隻烏鴉卻又飛起,再未落下。
咕嚕亂叫,一隻野豬呲著大牙繞著樹跑,唐突而去……
他撲了過來,抱著花粥開始哭,哭倒在她的腳下,頭髮沒有戴帽子,頭臉就直接摸摸索索地在花粥腹部蹭。“蛋殼兒,你去看看!”
眼見一隻蟲子,骨碌碌從無邪的袖子裡滾出來落於無邪手心。它兩隻前爪左右一擺,算是行個李;它的眼睛賊溜溜瞪圓,卻不敢看花粥,偷眼看得卻是主人。
主人眼淚婆娑中,嘴角微微羞澀一笑,眉毛一擰,瞪它一眼。
“咯咯吱咯……”它搖動百足,一滑才飛了出去。
花粥眼見無邪傷心,也不敢造次,跟了出去。
一個一個墳頭挨著過去,那蟲兒搖搖頭都說不是。
直接過去了一圓圈,毫無結果。
只得又返回來,那蟲子飛著飛著就滯在了空中。
無邪跪撲過去,亂石嶙峋中,那裡有一塊小木板,上書了一個模糊的字:“花……”
他右手拖了花粥,叫:“孃親,姐姐!”倒頭就瞌。
傲無邪撲倒在地,一個勁兒磕了十幾個響頭。眼前的亂墳崗子上,白雪翻飛,露出下面的累累白骨,陰風陣陣,忽拉拉亂響,樹上的烏鴉被嚇得早已不知去向。
無邪哭到撕心裂肺,花粥重沒有見過他如此,站也不是,後來乾脆和他一起跪了。
“娘……這個是花粥。她也來拜你。十五年前,兒子小,單知道把你和姐姐埋在了這裡。沒想到,後來魔珏之亂死的人太多。他們把你們給擠著了,沒有?!”
一邊哭,一邊口中喃喃。
“姐姐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