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放下酒杯,扭頭看著周秉義,盯著他的眼睛:“是啊,她是你的家人,可不是我的家人,以前的時候,她看不上咱們老周家,我心裡雖然不高興,可我說什麼了嗎?我什麼都沒說。”
“這事兒的關鍵不在於她,也不在於我,而是在於你。”
“在於我?”周秉義有些轉不過彎來。
王重道:“你想做好一個兒子,想照顧好爸媽,讓爸媽高興,你想做好一個丈夫,讓大嫂姐幸福,你更想做好一個女婿,讓郝家看得起你。”
“想法很好,可做法?我不敢說你錯,可你的做法我從來都沒認可過,你在郝家是什麼樣,說話做事肯定都是謹小慎微的吧?顧忌這個,顧忌那個,生怕他們會看不起你。”
周秉義沒有回答,可他的表情已經給出了答案。
王重卻沒有停嘴的打算:“你覺得自己夾在中間為難,所以你們結婚那麼多年了,兩家的父母連面都沒見過,不對,八一年的時候見了,大嫂她媽和咱媽見了面,可那是為什麼見的面,要不要我給大哥提個醒?”
周秉義面色有些不大自然,在這事兒上,他心裡一直心存愧疚,對王重,也對鄭娟。
“秉昆!這事兒確實是我們不對,沒有考慮到你和娟兒的感受,是我們太自私了。”周秉義道。
王重卻沒有接周秉義的話,而是繼續道:“咱們兩家之間,我知道大哥你夾在中間為難,可這事兒歸根結底是因為什麼,我不信你沒有想過。”
周秉義沒想到王重一下子冒出這麼多話來,可還是耐心的一句句都仔細聽著,等王重說完了,他張了張嘴,想解釋些什麼,可卻又不知該說什麼,話都被王重給說了。
可接下來王重的話,卻讓周秉義連呼吸都有些困難:“確實,咱們家是工人家庭,而大嫂父母卻都是省裡的大領導,我不知道,你住在郝家的時候,有沒有過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的時候,你在大嫂父母的面前,有沒有為自己出身而自卑過。
如果你真的有,那我就只能說,咱們兩家的關係發展到如今這般地步,大哥你難辭其咎。”
王重是句句如刀。
“現在早已不是當初的舊社會了,八年抗戰,三年解放,當初那些拋頭顱灑熱血,才換來了如今這個時代的先輩們,他們絕大部分,不是工人就是農民,現如今咱們老百姓已經翻身做了自己國家的主人,那些個領導幹部們,難道不是為了咱們老百姓服務的?”
“你是黨員,又是幹部,難道連這點覺悟都沒有?”
面對王重的一句句質問,周秉義只覺得振聾發聵,瞠目結舌。
曾幾何時,周秉義也是滿腔熱血。
仔細回想自己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周秉義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羞愧來。
不是因為他沒有犯什麼錯誤,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而是因為,那份仗之度過無數艱難歲月曾經的熱血和信仰,卻在郝家面前,蕩然無存。
面對郝父和金月姬時的自卑,在處理兩家關係上的不作為······
王重看著周秉義,“大哥!時代不同了!那些落後的舊思想,都是糟粕,早就該被擯棄了。”
“周秉昆!”
眼瞅著周秉義臉色越來越不對,李素華聽得急了,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喝兩口貓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是吧!”
言外之意,就是讓王重趕緊閉嘴。
王重衝著李素華咧嘴一笑:“得得得,我不說了,不說了。”
“娟兒,把他們酒給撤了,不許再喝了,吃飯!”李素華有些擔心的看了看周秉義,鄭娟衝著周秉義露出個歉意的微笑,把酒瓶子直接給端走了,還不忘輕輕推了一下王重,衝王重使了個眼色。
王重微微一笑,回了個眼神,鄭娟無奈的微微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