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網路小說 > 玄幻魔法 > 一粟之滄海 > 第二十二回 眉梢貪戀人情吐真言 煙兒垂涎美味洩隱秘

第二十二回 眉梢貪戀人情吐真言 煙兒垂涎美味洩隱秘

話說一衝緊追去,見那白羽玄鳥飛向高處斷巖。一衝妙法棍一撐,手腳並用,攀上岩石側面,發現斷巖縫中有一鳥巢,內中三隻白羽玄鳥幼雛瑟瑟發抖,藏在舊衣之下。一衝頓悟,笑嘆:“虞契左峰,毒瘴繚繞,潮溼逼人,氣候極端惡劣。白羽玄鳥在此安家,想必是如不留祖師一般,躲避塵世風波,換餘生太平安樂。鳥兒竊我舊衣,只是為幼子禦寒,我成全便是。”一衝方要下斷巖,轉生一念:“記得白羽玄鳥習性怪異,從不直接飲水,只等降雨打溼羽毛,吸收水分,才得解渴。這裡毒蟲毒草茂生,食物亦難尋覓,他們有幼雛待育,生計何嘗不艱難?我包裹裡恰有師父做的米餅和豆糕,留下解他們一時之需也好!”一衝掏出全部乾糧,放在鳥巢旁邊岩層上,而後才跳下斷巖。這時,白羽玄鳥父母在一衝頭頂盤旋飛翔,“嘰嘰”鳴叫,以示感謝。一衝向白羽玄鳥舒心一笑,繼續依照《啟旋書》的圖文尋找半葉仙洱。在迷茫的瘴氣中摸索,他撩起衣袖遮掩口鼻,便覺呼吸順暢,一衝再次心喜:“這紫衣真是寶貝,竟能助我化解毒瘴!”

但道一衝尋藥去,忽聽身後傳來緊張不安的鳴叫聲。他生疑,回身趕去,撞見金色幼蚺正向白羽玄鳥巢穴緩匐。一衝驚怒道:“又是你!”白羽玄鳥父母拼命護住巢穴,以尖喙向幼蚺啄去,可那幼蚺並無多少懼怕,張口吐信,依舊前行。一衝怒起,擲出妙法棍,旋轉飛打幼蚺頭部,將其打落斷巖,而後奔上前,叱道:“你這小蚺,死性不改!”這時的幼蚺,看見一衝,卻不像前番那般兇惡,而是徐徐爬到一衝跟前,微微張口。一衝一怔,而後問道:“你可是餓了?”他且說,且取出一顆鉤枳果放進幼蚺口中。幼蚺吞下鉤枳果,先是靜靜看著一衝,繼而溫柔地蜷縮到一衝身旁,對著他眨起眼睛,似乎是在對一衝微笑。一衝見狀,笑問:“你可有姓名?”幼蚺搖頭。話道金蚺為因連吃了兩次鉤枳果,故能領悟一衝的示意。一衝略思片刻,說道:“你這眉間一道曲折橫生的黑紋煞是好看!我為你取名:眉梢!你可歡喜?”金蚺連連點頭,而後,把頭輕輕靠在一衝右肩。一衝又道:“眉梢,你那日傷了我師父,我得快些找到半葉仙洱!你以後莫再為惡,你若願意改過自新,我便帶你回不留剎。師父寬仁,必會給你機會!”眉梢且點頭,且以尾尖扯動一衝衣袖,示意他相隨。一衝問道:“你是想要帶我去哪裡?”眉梢再點頭。

一衝跟著眉梢,穿過一片巒石朽木,來到一簇紅葉荊酢(cù)草叢,半葉仙洱正生在紅葉中央。一衝看罷,大喜嘆道:“原來你在此處棲身!”他摘取四株半葉仙洱揣進包裹,而後帶著金紋金蚺眉梢離開,行至左峰邊緣,吹響鰹狸錐笛。未多時,鰹狸獸飛來,載上二位,同回不留剎。

時老僧勿塵正在臥房內休息,一衝駕馭鰹狸獸返回,盡說諸事,且為老僧勿塵做藥。老僧勿塵蚺毒化解,起身拜謝鰹狸獸道:“阿彌陀佛!奇松林神獸,老僧得緣幸會,感念神獸助我徒兒救我老僧一命!”鰹狸獸又拔下一根錐刺贈予老僧勿塵。老僧勿塵再次告謝,而後看向隨一衝同來的金蚺眉梢。眉梢因之前傷了老僧勿塵而內疚,恐他記過,低頭不敢直視。聽得老僧勿塵笑道:“阿彌陀佛!人誰不是犯過人?知過能改金不換!眉梢,你可願拜我老僧為師?”眉梢這才抬頭,看著老僧勿塵,不停點頭。老僧勿塵又笑道:“今日起,你便留在我不留剎,心莫二用,凝神於一,虔誠禮佛,棄惡揚善!”眉梢歡喜再點頭。老僧勿塵再道:“阿彌陀佛!這剩餘兩株半葉仙洱,為師便儲存起來,以防他日需要。”

卻說一衝照顧妥帖老僧勿塵之後,自回臥房,備熱湯沐浴。他脫下紫衣時,發現自己腿上被稚信草割出的傷痕已然無存,他驚笑道:“鉤枳果竟有這般奇效,不僅能解毒,還能祛疤消痕!”可惜一衝不知,那些傷痕消失乾淨,並非鉤枳果的功勞!單道眉梢纏在樑上,聽見一衝說話,便穿進浴室來。一衝忙忙裹緊紫衣,窘羞笑道:“我正要沐浴,你不能進來!雖你是蚺靈,卻也不可以!”眉梢害羞點點頭,再回樑上待著。

自打追隨一衝,金紋金蚺眉梢便與一衝日夜相伴。一衝誦經,眉梢則蜷臥案牘之旁靜聽,即使她根本不悟佛語;一衝寫字,眉梢便翹起頭鑑賞,即使她根本不通文墨;一衝吟詩,眉梢亦陪著長嘆抒懷,即便她不解其意;一衝練功,眉梢就盤於梟驍場木樁上靜觀;一衝就寢,眉梢即繞於屋樑靜守;一衝墾田,眉梢也幫忙鬆土播種……眉梢守著一衝,形影不離。鰹狸獸時而從奇松林飛來不留剎,與一衝、眉梢玩耍。正可謂,前番仇敵後番友,恩怨愛恨幾時休?

一日,一衝正在梟驍武場苦練功,老僧勿塵手捧一籠而來,說道:“阿彌陀佛!籬間豆熟,為師蒸出這籠豆糕,二徒兒趁熱來用!”一衝素愛老僧勿塵親自烹製的豆糕,他拿起一塊,津津有味享用;眉梢卻聞了一聞,避而不食,一臉嫌棄。一衝與老僧勿塵齊笑。老僧勿塵再道:“一衝!為師試試你武藝精進多少?”說完,他擱下糕籠於臺上,自翻身綽起妙法棍,向一衝腿部掄去。一衝急急躲閃,笑埋怨:“師父欺負一衝!”且說,他自綽棍在手,敵鬥老僧勿塵。正是你遮我迎、你打我攔之際,天空中飛來鰹狸獸,“嗷嗚嘶——”吼叫助興。鰹狸獸落在梟驍武場上,老僧勿塵瞥眼間,見其嘴邊尚粘著松羚的皮毛,遂停下與一衝的切磋,長念:“阿彌陀佛!”嘆嘆,他對鰹狸獸說道:“神獸!老僧知你以奇松林間生靈為食,此乃你神獸之天性,更是自然之法則,老僧不可勸你改變。不過,我佛慈悲!神獸何不嚐嚐老僧所蒸豆糕?”勿塵走向石臺,從蒸籠中取出一塊豆糕,遞給鰹狸獸。鰹狸獸真然品嚐豆糕,並且一發不可收拾,竟將一籠吃盡,而後飛旋在不留剎上空——他是被豆糕的美味所感動。

自此以後,鰹狸獸竟纏著老僧勿塵要豆糕,勿塵雖勞苦,卻心中甚慰。不過,鰹狸獸食量巨大,剎中豆園難以維持,勿塵笑道:“阿彌陀佛!不留剎外圍有茂草荒地,老僧將其開墾,種出豆田大片,以供養神獸!”一衝笑道:“眉梢與鰹狸獸亦深愛鉤枳果。師父!我欲在鼎巖潭附近種植鉤枳果林一片。”於是乎,師徒齊動手,將不留剎收拾得果豐豆旺。眉梢受老僧勿塵薰染,不再捕獵鳥兔生靈,只以山泉中魚蝦蛙蚌為食。整座虞契山,充滿祥和、恬靜與安樂!

卻說這夜。

“明月十年依舊圓,紫衣男,坐憑欄,月下仙童,能否為我還?仰天問月月不答,我心中,難自安!

“將逢佳節倍思念,猶盼你,能聽見,我有千言,化作一聲嘆!若知仙足落何處,鋪瑤琴,對你彈!”

正是霜寒露凝夜,一衝在梟驍武場,練罷功夫,憑欄而坐望月,其所落坐之處,恰是當年滄竹瓊返身尋他不得、失望環臂生悵之地。一詞《十年》念畢,一衝再嘆:“十年又過,朝盼暮望,中秋在明日,只待人圓如月圓!”眉梢聽見一衝說話,“嗖”地從木樁上躥到他面前,昂著頭,盯著一衝的眼睛看。一衝笑問:“你是想知道我所言何事?”眉梢點頭。一衝嘆道:“十年前中秋夜,正是在梟驍場外,初見一髫(tiáo)年仙童,靈氣襲人,那時月皓人俏、月皎人嫽(liáo),以至於今,我記憶猶新,料她而今,也應是青春作賦好年華!與她同來者,我雖不曾看見,卻知其名為煙兒。那煙兒叫聲奇特,師父說,每十年可聽見一回。明日,恰滿十年,想必重逢在即,故而,一衝有感而發,賦詞解憂。”眉梢聽完卻不開心,鼓著嘴把頭扭到一邊。

空氣中寂靜片刻,突然一個聲音起:“你心裡這般惦念她?”一衝大驚,繼而回驚作喜,看著眉梢,問道:“是你在說話,眉梢?你竟能開口說得人語?”眉梢答道:“是我眉梢在跟一衝說話,一衝可還歡喜?”一衝摸著眉梢的頭,略有所思,笑嘆道:“想必是終日相伴佛前,深沐佛光,薰染佛香,感靈有化,你果然是不同尋常的蚺靈!你能說話,一衝當然歡喜!”眉梢卻道:“並非佛前感化,只是每食鉤枳果一次,便自覺接近人樣一分。方才聽見一衝心念她人,眉梢一時情急難耐,這才開口!”一衝再笑嘆:“鉤枳果,能予鳥獸靈。不留祖師誠不欺我!”眉梢再道:“眉梢開口第一問,一衝尚未作答!你可是惦念那仙童,以至於為她賦詞,為她傷懷?她與眉梢相比,哪個更得你心?”一衝先是一怔,繼而笑道:“眉梢有眉梢的可愛,她自有她的神秘,‘風馬牛不相及’,何故作此一比?”眉梢不樂道:“一衝顧左右而言他,不誠懇!”一衝笑著,再拍拍眉梢的頭,說道:“她為仙童,眉梢是蚺靈,本就無從作比!”眉梢嘆道:“你口口聲聲稱她為仙童,則她當是仙界為物;眉梢是蚺靈,實屬冥界;一衝乃是凡人,卻屬凡界!不知,仙界與冥界,哪個更得你一衝心意?”一衝不假思索,笑答:“皆是三界生靈,只要不為惡,不傷群生,管他仙界、冥界、凡界,又有多少輕重?一衝以為,人、妖、仙,可共生於天地間。”眉梢歪著頭,眨眨眼,若有所思,又問道:“一衝保證不會歧視冥界,厚此薄彼?”一衝鄭重作答:“不會歧視冥界!”眉梢頓頓,又說道:“眉梢要脫蚺胎,化人形,陪一衝掃地,撞鐘,浣衣,烹茶,修花,剪樹,汲水,種豆……做一惹人憐愛的姑娘,讓一衝思思年年歲歲,念念朝朝暮暮!”一衝聽罷,朗聲笑不止,以雙手捧著眉梢臉龐,說道:“你這小蚺,佛經聽了許多,不求清淨,反倒貪戀起人世情長!”眉梢嚴肅而著急,再道:“眉梢之言皆出自肺腑,絕無半句矯情與虛飾!一衝可要應了眉梢,若眉梢果真修得人身,一衝也要許眉梢形影相伴,萬不能疏遠了我,更不許趕我離開!”一衝搖頭笑道:“你早已是我不留剎一員,是師父親收的徒兒,是一衝的同門,我又怎會趕你離開?眉梢切莫要多心!”眉梢欣喜道:“男子漢大丈夫,既已說出,便要做到!眉梢無論是蚺身、人身,生生世世都要陪在一衝身邊!”說著,她將頭靠在一衝肩上。

一衝又摸摸眉梢的腦袋,對月望去,而後道:“眉梢,你既能言語,何不向我講述你的過往?”“我的過往?”眉梢昂起頭問道。一衝解釋道:“比如,你生於何時何處,年歲幾何,怎會到這虞契山,因何忘恩傷了師父,又為何偷襲白羽玄鳥……”眉梢笑著打斷道:“諸多問題,怕是要說到天明!”一衝笑道:“你說便是,一衝聆聽到天明!”眉梢頓頓,接道:“我的年歲?我只記得歷經八百餘次漫雪封山,每逢落雪,便要尋一洞窟安眠,再醒來,已是冰雪消融,綠樹又生。”“我和師父皆以你為幼蚺,何能想到,你竟已活了八百餘年!尋常蚺壽數斷沒有如此長久的,你到底是何方靈物?”一衝驚詫問道。眉梢回憶往昔。

話說八百多年前的一日,眉梢破殼後穿過卷耳繁繁草,從巢穴中笨拙爬出,見著周圍狼藉紛亂,似是歷經一場戰爭。眉梢怯怯匍匐於道路,意欲尋找孃親,卻被東北三翼怪之一的灰鷹怪利眼瞧見。當然,她是後來才知道那叫作灰鷹怪。那怪形體碩大,四翼撲扇,羽翼如煙燻,利爪尖喙,俯身衝來,抓起眉梢,慶幸自道:“來這東南巽皋絳字河,本欲搶奪金紋金蚺姜嬋的些許碎片,不想,卻意外收穫金紋幼蚺。看來,我灰鷹將軍果有神助!且帶幼蚺迴天門崖,慢慢享用!”他騰空而起,從東南巽皋向東北艮皋飛去,途經東震神皋擎濱之上,正是得意洋洋時,迎面卻遇一勁敵。

聽得迎面來者笑道:“灰鷹將軍慢行!利爪之下,莫非金紋金蚺姜嬋的後代?”說這話的,一身琥珀色毫羽,巨大如牛,振翅遮天,三目閃著狡黠,正是烏雪嶺琥雕怪。灰鷹怪笑答:“哪裡是什麼金紋金蚺,不過一尋常小蚺而已!”琥雕怪鄙疑說道:“灰鷹將軍何故誑我?將軍爪下幼蚺,身披整片金紋皮,日光一照,通身金紋璀璨,三界之中,如此蚺靈,必是姜嬋後代!”灰鷹怪見被拆穿,面上難堪,索性不再隱瞞,說道:“便是又如何?琥雕大王意欲怎樣?”琥雕怪奸邪笑道:“你我為友,不如同享!”灰鷹怪著急道:“我灰鷹將軍口中食,琥雕大王莫要覬覦!”琥雕怪坦言:“金紋金蚺為物,可活數十萬載,食之能長壽不衰,功力倍增,我琥雕大王自想分羹一杯!怎奈,三界只有金紋金蚺姜嬋一尾,伏於絳字河天塹,難以得手!近日,聽聞姜嬋遇禍,正欲去索些碎片,卻遇灰鷹將軍攜得金蚺幼子,豈不是天時眷我琥雕大王?你我共侍大冥王,即便你不以本大王為友,你我也是同僚,這幼蚺,自當共享!灰鷹將軍,莫要獨吞!”灰鷹怪強辭拒絕道:“休得妄言!我灰鷹將軍之物,豈能輕易送於你?縱使冥王本尊在此,也該講些道理!”琥雕怪再道:“灰鷹將軍貪食獵物心肝,本大王卻愛獵物眼珠,不如,各取所好!”灰鷹怪卻答:“本將軍平日是愛心肝,然這金紋金蚺何其珍貴,本將軍一片鱗甲都不會浪費,要帶回天門崖,煉作靈丹,慢慢細品!”琥雕怪終於失去耐心,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好言以待,你卻不識抬舉,莫要怪我不念共事之誼!”琥雕怪說罷,噴射烈火,駕起閃電,攻擊灰鷹怪。灰鷹怪也不示弱,吞吐雲霧以反擊。二怪鬥得不分上下,忘乎所以,卻是灰鷹怪不留神,一鬆爪,讓金紋金蚺眉梢掉落擎濱之中。

灰鷹怪怒斥琥雕怪:“你做的好事!”灰鷹怪欲向擎濱尋回眉梢,卻聽琥雕怪說道:“此乃仙界漁神君的地盤,灰鷹將軍,你敢下去掀風起浪?”灰鷹怪尋思片刻,只能惋惜長嘆:“到嘴的靈食飛了!”他遂將一腔怒火轉嫁於琥雕怪。琥雕怪自知理虧,假意賠笑道:“不如來我烏雪嶺,本王溫酒給灰鷹將軍賠罪!”灰鷹怪愈怒道:“你那冰天雪地爛鳥窩,求本將軍也不去!”琥雕怪又笑道:“大冥王正在東震神皋,我等不妨一同前往?”灰鷹怪怒視琥雕怪,憤憤不語,自取程天門崖。琥雕怪亦悻悻而返。

再道眉梢幼小,只能在擎濱之中隨波濤翻流,被衝上岸後,她不知所措,不辨前程,只是一直向前。白晝隱伏,星夜敢出,多少年月,她孤獨一身,形影相弔,累遇天敵,頻遭人襲,直至虞契左峰,毒瘴繚繞,少有相害,這才定了居所。金紋金蚺眉梢常襲鳥雀兔鼠果腹,難免身上帶傷。那夜,她欲吞楂雀之卵,被楂雀群襲,倉皇不擇路,從巖洞穿行,竟逃至中峰,疲累至極,臥於草叢,恰被老僧勿塵發現。眉梢以為老僧勿塵欲加侵害,遂伺機藏於樑上,傷他而後逃。

聽到此處,一衝摸了摸眉梢的頭,憐惜嘆道:“想不到你曾歷經這麼許多困苦!”眉梢笑道:“不過,自逢一衝,眉梢便不覺再苦,身有所傍,心有所依,只覺是世間最甜蜜幸運!”眉梢將面頰蹭了蹭一衝。一衝再道:“你故事中提到金紋金蚺姜嬋,我遍閱《啟旋書》,也未曾讀過這等靈物。她果真是你的孃親?為何《啟旋書》這樣志奇記絕的書籍,會遺漏她?”眉梢嘆道:“若真如灰鷹怪與琥雕怪所言,姜嬋是我孃親,則眉梢倒是有心去尋她!”一衝接道:“眉梢想去尋個明白,此心情我能理解。不過,琥雕怪說她遭遇禍事,未知是怎樣禍事,她現今是否安在?”眉梢長嘆道:“灰鷹怪與琥雕怪皆言要去索她碎片,只怕凶多吉少!她究竟遇到怎樣禍事,眉梢必須探個究竟!若有仇家,眉梢也不能白活了一回,必得手刃仇敵,為孃親雪恨!”一衝嘆道:“只是,已過八百餘年,縱有仇家,怕也不知幾個輪迴!”“多少個輪迴我卻不管,只要尋得,定要吞了為孃親報仇!他傷我孃親一個,我便吞掉他所有親朋,一個不留!當然,若孃親安在,自是最好,眉梢便從此一心伴一衝在這神仙福地,永世不悔!”且說,眉梢又靠上一衝肩頭。一衝說道:“你若真心要尋,一衝可陪你同去。無論結果如何,還望你能安然處之!”眉梢大喜,眼裡泛著光,問道:“果真?一衝果真願與眉梢同往尋找孃親?”一衝一笑,說道:“何時欺騙過你?只是需等中秋以後,我要再等她一次!”

眉梢聽這話,悶悶不樂許久,之後眼睛一亮,說道:“一衝!眉梢還有一事!”一衝道:“你說!”眉梢問道:“你腰間匕首別緻精巧,可否予我一觀?”“這是易生匕。師父說過,易生匕出鞘,便是冥界有內元丹之妖靈最怕法器。眉梢,你不怕?”一衝道。眉梢笑答:“我未感到有絲毫怕意!”一衝笑道:“這卻奇了!”說完,他解下易生匕,放在眉梢面前供她一觀。這時,一衝看看易生匕,再看看眉梢,突然大驚變色,說道:“那夜見眉梢第一眼,我便覺得眉梢的眼睛熟悉。難怪!且看這易生匕蛇首柄所嵌二珠,不正是與眉梢的眼睛極相似?只是眉梢的眼睛要小許多,莫非你與這易生匕還有淵源?”眉梢驕傲昂著頭,得意說道:“人類,最擅仿鳥獸魚蟲作器——眉梢的眼睛如此深邃美麗——便是學了我的,也不足為奇!”一衝細思:“易生匕鑄成有八百餘年,而眉梢八百餘歲,且祖師克冥王斛卑也距今八百餘年,難不成這三者之間有何關聯?”一衝總覺事有蹊蹺,又恐眉梢驚心,不敢多言。

這二位,直坐到月西沉,日東昇。

話說一衝,不似十年前的幼稚兒郎,如今的他,不僅妙法棍運得爐火純青,便是易生匕,也練得出神入化。一衝在梟驍武場習練,時而仰頭望天,自顧觀雲憨笑;時而四下環顧林木,有風吹草動或鳥雀掠過,他便會一陣驚喜,繼而一絲失落。

翌日中秋,夜幕一掛,一衝便站在十年前初遇滄竹瓊的位置,屏氣等待,直至天上一輪高照,地下萬物分明。眉梢不情願地守在一旁,怏怏說道:“一衝,你不讀書,也不習武,卻在這空地上傻等,你就唸她到這等地步?”“噓——眉梢,安靜,待那一聲啼!”一衝示意。眉梢愈發不樂,蜷臥不言語。

“突啾——”一聲,終於如期而至。一衝狂喜,於清光皎潔中,握緊雙拳,心內波瀾壯闊,按耐不能。“我終於又等到你!”他狂湃不已,唯恐滄竹瓊先來初見處,遂不敢擅自離開,等等不見她身影,復自忖,“必是在悲咒紅菩提樹下!”一衝輕功了得,狂奔而去林中。眉梢追隨不離。奔至那樹下,他看見一隻綠身灰尾、橙眼橙嘴、頭頂兩節竹突的鳥兒,在微動的菩提葉中,就著月光,大快朵頤。

“煙兒?你可是煙兒?”一衝欣喜若狂,盯著煙兒問道。“你是何人?如何知我名?”煙兒聽見叫喚,驚了一跳,嘴裡尚鼓鼓塞滿菩提果,嘟囔著回頭反問。一衝急忙上前,煙兒本能後退,跳上更高的樹枝躲閃。一衝見狀,說道:“煙兒!你千萬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你聽我說,十年前,我於梟驍場外,邂逅一月下仙童,她喚著‘煙兒’,我故而得知你名。”“十年前?月下仙童?啊哈!你莫非正是滄瓊口中的清俊天顏紫衣少年?”煙兒忽記起滄竹瓊曾經言語,亦是歡喜,這才安心,撲著翅膀靠近一衝。“滄瓊?你說她叫滄瓊?那月光下身穿素白袖衫的仙童,叫作滄瓊?”一衝連問道,同時伸出手掌。煙兒見一衝鋪開手掌,多少有些警惕,但想到他是滄竹瓊曾經尋找之人,於是放下戒備,選擇相信。煙兒跳上一衝手掌,答道:“正是滄瓊!”一衝抬起手,將煙兒挪至眼前,問道:“她在何處?我有許多問題想問她!”“你這少年,尚未自報家門,卻只是跟我尋東問西!”煙兒昂著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故作高深打趣道。眉梢見狀,生氣說道:“你這鳥兒,問你話,你就答,故作什麼傲慢姿態!”一衝忙止住眉梢,而後紅著耳根,笑對煙兒道:“失禮!失禮!在下一衝,是這不留古剎老僧勿塵的徒兒;這位是眉梢,她是金紋金蚺靈,是我同門師妹。”一衝順帶介紹眉梢。眉梢聽見一衝只稱自己為師妹,又添些許不快。煙兒點頭道:“正如滄瓊是煙兒師姐!”“可否細細與我說來,她此刻在何處?”一衝又急問。

卻聽煙兒答:“箬竹師父有令,我一行至虞契,只拜故人,不與活人往來。”一衝著急,笑道:“你看,你享用我虞契菩提果,是否該給些回報?一衝不要金銀,不要財寶,只想知道她的訊息!”煙兒自斟酌:“看這一衝是心心念念滄瓊,且其言之有理,我煙兒也不能白吃了他虞契的佳果!”於是他張著一隻翅膀,抬起一隻腳,樣子俏皮,笑道:“不過,煙兒從來不乖,不遵箬竹師父之令!”一衝歡喜道:“則勞煩煙兒閣下,速速予一衝解疑!”煙兒卻道:“我雖不乖,肯與你打話,卻也未必要告訴你關於滄瓊之事!”眉梢聽言,又生氣道:“你這鳥兒,再敢放肆,我便吞了你!”煙兒不甘示弱,說道:“你若傷我一根羽毛,滄瓊必會颳了你蚺鱗,剔了你蚺骨,為我報仇!”眉梢瞪目齜牙,愈怒道:“究竟哪裡來的野鳥,敢在我虞契撒野,偷吃我菩提果不算,還敢跟我耍橫!看我活吞了你!”一衝見他二個起了爭執,趕忙攔在中間,勸退眉梢,向煙兒致歉。煙兒高聲嘆道:“正所謂‘強賓不壓主’。我煙兒今日不與你這沒腳的爬蟲計較!”眉梢一聽,怒從肝膽生,張開巨口向前衝,又被一衝攔住。一衝笑道:“煙兒!眉梢心地純良,只是略有小性,你莫要掛懷!煙兒!你來自何方?”“嗯哼!本乃西兌神皋鍾鶥山玉竹林竹突鳥煙兒是也!”煙兒一隻眼睛斜視著一衝,故作嚴肅說道,“滄瓊正是鍾鶥掌門箬竹師父座下弟子,不僅相貌美麗無比,情質清雅絕塵,更是仁慈心善,仙法超群,三界九皋,是我煙兒心中第一仙姝,第一美人!”煙兒且說,且眼睛滴溜溜對著一衝。一衝聽得津津有味,看著煙兒這副滑稽模樣,不由得笑出聲來。“怎麼,不信?”煙兒見一衝發笑,歪著頭髮問。“怎會不信?當然相信!你快多說些,她此刻究竟在何處?一衝好去尋她!”一衝對答。“尋她?這可不行!滄瓊今番不曾同來!”煙兒作答。一衝聽言,頓時失落,接著又問:“你們為何每隔十年到此一行,可有什麼要事?”煙兒道:“這可是天大的隱秘!你想從我煙兒口中探聽,需得有條件!”一衝躬身施禮笑道:“但凡一衝做得到,煙兒閣下儘管吩咐!”煙兒又道:“蒙你紫衣俊郎屈節下問,這樣天機玄語,我可以告訴你一衝,因你是滄瓊提過的,煙兒其實愛屋及烏,但卻不能讓那位聽去!”且說著,煙兒斜瞄了眉梢一眼。一衝笑道:“眉梢,你不妨先回去休息!”眉梢又氣又急又羞又恨又怒,冷冷笑道:“什麼了不得的事,我金紋金蚺眉梢才不稀得聽!”說完,她自憤憤離開。

煙兒這才講來:“每隔十年,前來千秋白陵祭拜故人。”“千秋白陵?我在不留剎生活近十七載,從不知有這樣去處!敢問‘故人’又是誰?”一衝驚訝問道。煙兒作答:“你不留剎祖師不留是也!”一衝愈發驚異,道:“我和師父祭拜不留祖師及歷代師長,皆是在塔林。千秋白陵卻在何處?”煙兒說道:“不留前輩俗名千秋白,與我鍾鶥師祖慧箬曾是故友。不留前輩圓寂後,肉身化為舍利血,供在地宮千秋白陵祭臺中央琉璃塔上。師祖慧箬生前,每隔十年中秋夜,便會來祭拜。遵她遺訓,箬竹師父亦每隔十年前來一次。”一衝嘆道:“剎中史籍並未記載關於不留祖師的這些俗事,竟然還有這樣一段淵源!煙兒!煩請你領我去千秋白陵可好?一衝理當祭拜!”煙兒連連搖頭道:“此刻卻不行!箬竹師父與之籬正在地宮,不可打擾!”一衝笑道:“貴客前來,一衝該盡地主之誼。煙兒,引我前去拜見箬竹前輩如何?”煙兒趕忙再搖頭道:“可萬萬使不得!箬竹師父三令五申,我鍾鶥不與你虞契活人往來,只拜故人。這幾百年來,不留剎,你一衝是頭一個知道這樁秘密!”煙兒頓頓,眨了眨眼睛,又道:“煙兒肯告訴你這些,只是看滄瓊面上。”一衝問道:“為何不與我剎中活人往來?”煙兒搖頭答:“這連我也不知。”一衝點點頭,再問道:“你方才提到之籬,是……”“之籬是箬竹師父新收的弟子,正是滄瓊的新師弟,也是我煙兒的新師弟。”煙兒不等一衝說完,回答。一衝嘆道:“既然你鍾鶥有門規,我也不能強擾。不過,煙兒,可否告知我千秋白陵所在,一衝改日再去祭拜!”煙兒答道:“萬佛樓千佛洞地元摩祖像,左手無名指,你掰直了試試!”一衝驚愕道:“地元摩祖像?師父說,我誕生夜乘雷而下,正是落在地元摩祖像掌心。”煙兒一聽,來了興致,道:“你竟是乘雷而下?你必有不同尋常的身世!一衝!你又是從何方來?”一衝苦笑搖頭道:“可惜我也不知!下生,只一件紫衣相伴!”煙兒笑道:“無妨!天機待開時,一切皆大白!”煙兒想了想,又道:“一衝!你既然不知千秋白陵所在,必也不知飛仙洞!”一衝又是驚疑道:“飛仙洞?”煙兒遂將飛仙洞所在也告訴一衝,而後交代道:“關於千秋白陵並飛仙洞,你再不可告知他者!”一衝聽後,承諾又苦笑道:“只覺自己白活在虞契一回,自己倒像是客人,你們鍾鶥倒是真正的主人家!”嘆嘆,一衝又問道:“煙兒,你說此次是箬竹前輩、之籬和你同來,那麼滄瓊,她究竟在何處?”煙兒嘆答:“嗨!滄瓊去往東南巽皋絳字河,因為箬竹師父令她去了一樁心願。”

“絳字河?”金紋金蚺眉梢“嚯”地躥了過來,把頭湊到煙兒跟前,睜大眼睛盯著煙兒,問道,“你方才可言絳字河?”煙兒驚得羽毛炸起,急從一衝掌心飛開,在空中,且扇著翅膀且斥問道:“你這沒腳的爬蟲,怎麼又突然出現?”一衝亦驚問:“眉梢!你方才不是……”眉梢不樂,打斷道:“我是回去臥房,盤在房樑上久久,不見一衝回來,恐怕這野鳥欺騙一衝,故而折回。方近前來,就聽見他野鳥提到絳字河,這才一問。”一衝笑道:“我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你!”煙兒怒責道:“你要偷聽,卻也不能像詐屍一樣嚇著我煙兒!”眉梢露出不屑的表情,怒道:“偷聽?誰要偷聽你的閒言碎語?我只是擔心你欺騙、傷害一衝!他是個沒腦筋的傻瓜!”一衝見這兩個又生齟齬(jǔ·yǔ),趕忙勸和道:“眉梢,你不需擔心!煙兒能言快語,卻是純善!”眉梢盯著煙兒問道:“絳字河,與你何關?”煙兒扭頭答:“絳字河與我何關,這卻與你無關!”眉梢愈怒暴起。一衝且攔且笑道:“眉梢,你不是正想去絳字河尋你孃親?一衝答應你,來日回明瞭師父,我們即啟程!”眉梢狐疑問道:“何故突然匆匆?”煙兒接道:“一衝!你要去,當趕緊,去得遲了,滄瓊就該離開了!”眉梢轉眼看向一衝,問道:“他此話何意?”一衝笑答:“月下仙童恰亦去往絳字河!”眉梢大怒道:“好你一衝,說是陪我尋孃親,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一衝笑道:“我本也答應陪你尋親,既然一舉兩得,何樂不為?”眉梢瞥了一衝一眼,轉頭質問煙兒道:“她去絳字河做什麼?你們與絳字河有什麼糾葛?”煙兒嘆答道:“其中是非,煙兒卻不知,不過,我竹慈、竹嚴應該知曉,待我煙兒詢問過後……”煙兒話說半截,傲慢而輕蔑,斜瞄眉梢一眼,接著再道:“詢問過後,煙兒知道了,也不會告訴你這沒腳的爬蟲!”眉梢被煙兒的囂張無禮徹底激怒,她肌肉緊繃,昂首吐著金信,掙開一衝的阻攔,襲向煙兒,聲音嘶啞,吼道:“不吞了你這雙突野鳥,我就不是金紋金蚺眉梢!”

正是:天性本是敵中敵,哪堪惡語再相激?

畢竟,煙兒性命如何?且看下回。

最新小說: 兩界交易,開局泡麵換人參 穿越修仙文,但是疑似女頻?! 蛇仙:開局吞噬仙帝 穿越後系統給雙修功法什麼意思? 劍道之主 躍蒼穹 星沉戰史 開局一扇門,全靠自己搶 師孃別這樣,師父在隔壁 無限轉生我總是死於意外! 洪荒:殺敵爆修為,闡教崩潰了 詭影龍脈:東海沉船的超導碑文 大日焚天經 大師兄萬歲! 富二代修仙傳 全能主角導師 誰說沒靈根不能修仙的? 尋仙啟示錄 絕世天驕有如何:我開掛你怕啥? 誰說他修仙天賦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