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僕人舉著火把回來時,就被明暉光的舉動嚇了一跳。
只見他手裡晃盪著一個大桶,將桶裡滿滿當當的桐油往地上使勁潑著,累得氣喘吁吁,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老爺……”
明暉光聽得有人喊他,霎時轉過頭來,把桶踢到一邊兒去了。
“遞給我!”他還不待僕人有所反應,就劈手奪過火把,將它高高舉起,照得眸子裡火紅。
“列位祖宗啊,你們當初制定家訓,領袖紳民之時,可曾想得到今日……”明暉光悽慘地笑了幾聲,旋即將火把輕輕一拋,面前頓時變為了一片火海,熊熊的火焰迅速吞沒了整座房屋,先焚盡了半邊,牌匾也掉了下去,原本的結構正在慢慢崩塌。
“老爺,您這是做什麼!”
僕人哭喊著跑上前,又被明暉光狠狠推倒在地,一時動彈不得。此時蒼天如血,濃煙繚繞,明暉光卻全不在意,只顧呆滯地望前踏著大步,赴入火海,口中尚且喃喃自語:“希望已滅,士風再難興振,我等堂堂高門子弟,竟要一代代地墮落下去,直至死無葬身之地!我今自焚而亡,屍骨不存,是何等地觸目驚心,好讓宗族裡的那些人永遠銘記,永遠因此恐懼……”
言罷,哈哈大笑,閉上雙眼,胳膊伸向兩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僕人方才站起,見明暉光正撕心裂肺地吼著,在火中瘋狂打滾;沒多久,便渾身炭黑,一動不動,被掩埋在屋樑之下了。
“良侯您聽說了麼?之前那個明參政引火自焚了。”
在中書省前,幾名官員走下石階來迎接過湘人,問他道。
“傳得滿城風雨,誰不知曉?”過湘人掂了掂手裡的案卷,說,“不過是個頑固的人,還總以為自己身份多麼尊貴,瞧不起這個那個的,活該如此下場。”
“對了,萬羽之的案子查出些眉目了?”又有人問。
湘人輕輕一笑:“豈止‘一些’!那廝嘴巴雖封得緊,但無奈鐵證如山,每份文書都指向他黨附葉賊、行政害民的事。又訊問了幾個他之前任用的小吏,都供認得明明白白,這才寫下公文,強逼著他畫了押。”
“這麼說,葉賊要倒臺了?”幾個人面面廝覷,眼裡冒著喜色。
“如今東窗事發,倒臺是必然了,只看怎樣處置他。”說罷,便道了告辭,匆匆往裡屋去了。
他一進去,見宿宗善和萬郡王都坐在此,連忙依次作過揖:“未想萬郡王親臨,晚輩欣喜至極,深感敬佩。”
“唉,這有什麼?”萬和順和善地笑著,將他熱情地拉來,“關係著國家社稷的前途,老夫不敢怠慢!你且說,辦得怎麼樣?皇上那裡什麼態度?”
湘人將一摞案卷放下,答道:“十分順利。這些文書全部硃批畫可了。”
“好!”萬和順拍著大腿,“接下來就該聯絡禁軍,乞請陛下發詔,對葉黨來個一網打盡了!”
“且慢,”宿宗善品了口清茶,徐徐說道,“陛下縱能同意抓捕,亦不會取了他的性命。若使之存活一日,便一日不能斷了眾同僚的顧望之心,恐怕有傷朝堂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