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沒成想先生亦變得如此蒼老,認不出來了……”
董晟一邊說著,一邊扶竇先生到屋裡坐了。“不知您來這裡有何事啊?”
竇先生哀嘆一聲,低頭擦淚,良久言道:“實不相瞞,老朽近年諸事不順,家業蕩盡,兒子又犯事陷了官司,關在監獄裡,無錢保釋。因此遍求四方,全無辦法。那日見您在街上過,聽到您的名字,憶起往昔的情誼,便厚著臉皮,來向您討一筆錢,以濟時困。”
董晟忙道:“多虧先生當年的教導,才有學生今日的田地,學生焉有見死不救之理?只是此次遠出,身上只帶了幾兩銀子以備衣食,我總不能挪公錢給您老用。您先等上兩日,待學生差人去拿,不需擔心。”
竇先生瞪大眼睛,囁嚅著說:“那、那你千萬不能走。”
董晟笑著點了點頭:“我會同您一直等到銀子送來,親自放在您的手上。反正軍士們還累,不願匆匆趕路,休整一日也無妨。”
竇先生即起身答謝,轉頭欲走。
“唉,”董晟突然叫住他,“竇先生吃飯了嗎?”
竇大聽得此問,眉頭一聳,忽然計上心頭,停步答道:“老朽為了攢住店的盤纏,已經三日不食了。”
董晟面帶憂色:“我說先生怎麼氣色極差,原來是這樣……在下這就叫驛站備好早飯,您和我們一起吃!”
竇先生不負存肇的期望,果然和董晟混得熟了,與之開懷暢談、議論世事,漸漸瓦解了他的戒備之心。
當日天晚,竇先生特地從火房拿過一壺酒來,請董晟共飲。董晟見其態度殷勤,哪裡敢折他的面子,當即以飯菜佐酒,喝至微醺。
竇先生本是海量,他又慢慢地喝著,此時還無酒勁,清醒得很。瞅他已半醉了,便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抱膝嘆道:“可恨老朽年輕時不務科名,以致於落個晚年悽慘。不似從明早早地當了進士,還跟著個肯提攜你的大人,真是一路順風啊。”
董晟乜著眼問:“民間莫非也知道……我是受葉大人倚信的?”
竇先生笑道:“看來坊間流言,十假亦有一真嘛。”
董晟略發冷笑:“他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朝中形勢兇險,此次出鎮無異於拼死一搏,若一著不慎,頓遭身死名滅之厄,怎有一路順風之說?”
竇先生陡時一驚,抖著手,慢慢地抿了一口酒:“那葉永甲能夠誅滅柳鎮年,何等精明,難道束手無策?”
董晟搓了搓潮紅的臉,吐出口酒氣:“葉兵部倒是給了我一封書信,讓我到邊關再開啟。”
竇大暗想:‘所說的就是那封公文了!從明這話萬不可被軍士聽見!’環顧了一眼四周,才壓低了聲兒,小心翼翼地問:“裡面寫了什麼內容?”
“未曾明說,不知。”
“可否就此開啟,讓竇某也瞧上一眼,見見世面?”竇大側過身去,心中突突地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