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青枝也沒做夢陸夫人一見到賀婉月就答應下來,她壯著膽子上前,拿出那副早已準備好的婚書,送到陸夫人面前。
“這是婉月為我和她哥哥繡的婚書,想來陸夫人也是醉心刺繡之人,看一眼便會知道婉月的功底。”虞青枝的視線從陸夫人手邊的笸籮上掃過,說話極有底氣。
而她的底氣就來自賀婉月的繡工。
陸夫人不喜歡旁人自作聰明,因此聽到這話有些不悅,可當她瞧見那封紅底金字的婚書上繡著的鴛鴦戲荷,並蒂同心,不禁被這精湛的繡工震驚。
“這是你繡的?”陸夫人接過那封婚書,翻來覆去看了好久,臉上滿是不捨與喜愛。
這封婚書精緻新穎,最要緊的是那一手簪花小楷格外娟秀。
可這樣秀氣端莊的楷書卻是繡上去的,更讓人看出繡孃的技藝非凡。
“正是。”賀婉月應下。
“能用繡花針繡出這樣好的字,想必你也讀過書。”陸夫人讚賞地看著她,當即改了主意,“若是你弟弟也能寫得你這樣的一手好字,那明日你不妨將他帶來。”
沒想到拿出這方婚書就能得到一次見面的機會,賀婉月面露欣喜,“多謝陸夫人!”
瞧著她這般興奮,陸夫人不忍潑冷水,但還是提醒她:“不過我可告訴你,山長只見他一次,錯過這一次就得規規矩矩等明年了。”
賀婉月年紀到底還是小,聽到這話臉上的笑意肉眼可見地僵住,咬了咬唇,心情失落。
虞青枝見狀,將她擋在身後,上前道謝:“能有一次見面的機會就足夠了,剩下的事便交給他自己,若是山長覺得合適,定會收他,若是不合適,正好趁這半年的功夫,再讓他提升一番,也好來年備戰上山書院。”
“好一個備戰,若你那幼弟能拿出備戰的態度做學問,定能入山長的眼。”陸夫人這才注意到虞青枝,面色柔和下來,眼底戴上不易察覺的欣賞。
她把婚書還回去,笑道:“虞掌櫃,剛才我還聽周娘子同我提起你的沉水香鋪,聽說你對香料極有研究,改日我定要親自去沉水香鋪看一看。”
“那青枝就在沉水香鋪,靜候佳音。”虞青枝不卑不亢,面上帶著淺淡笑容,十分親和。
顧及到陸夫人懷有身孕,不宜見客太久,虞青枝與賀婉月沒敢過多打擾,定下明日上門的時間,便告辭了。
臨走前,虞青枝的目光若有似無的掃過周娘子,唇角微揚,卻不含笑意,反倒令周娘子背後一涼。
她在一旁做了這麼久的隱形人,這會兒也開口告退,加快了步伐,似乎是要追上虞青枝二人。
陸夫人還在回味賀婉月繡的那幅婚書,餘光便掃到周娘子這一行徑,漂亮的眼尾微垂,斂去眼中思緒。
她淡然豐富,聲音清冷:“把這套茶具拿下去,以後不要再拿出來了。”
視線掃過周娘子方採用的茶盞,陸夫人起身離去。
嬤嬤跟在一旁照顧她的一舉一動,聞言附和道:“周家的孩子在上山書院讀書,周娘子往常也會送東西過來,但像今日這般眼巴巴跑上來,又送了那麼一大堆東西,還是頭一回見呢。”
“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拿我當筏子呢。”陸夫人搭著嬤嬤的手,步伐緩慢,視線卻不由看向屋外,“那位虞掌櫃倒是個妙人。”
嬤嬤一言不發,卻暗暗把這位虞姑娘記在了心上。
而此刻一牆之隔的陸家宅院外,周娘子笑盈盈地攔住虞青枝與賀婉月的去路,手裡團扇撲扇個不停,臉上還掛著諷刺的笑。
“為了讓賀蘭誠能進上山書院,你們還真是費了不少功夫呢,竟然連那鎮店之寶都拿出來了!要不是上頭繡著生辰八字,你怕不是要將那婚書送給陸夫人吧!”周娘子揚著腦袋,滿臉譏誚。
虞青枝也不慣著她,反唇相譏:“既然是應召來給陸夫人未來的孩子做衣裳,那自然是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方能顯示對陸夫人的尊重。難不成你送來的都是那些一文不值的?”
這話周娘子可不敢接,動了動嘴唇道:“你別胡說八道血口噴人!我送來的可都是一等一的好貨!”
“你送得,為什麼我送不得?好一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虞青枝冷笑。
“幾天不見,你這張嘴是越來越欠了!”周娘子氣得咬牙切齒,“你別忘了,這裡是陸家門外,若是讓那些人知道你出言不遜,我看你家賀蘭誠還怎麼進上山書院!”
她這樣強詞奪理,就連賀婉月也忍不住,從虞青枝的背後探出頭來質問道:“究竟是誰出言不遜在先?你也知道這裡是陸家,你就不怕你的一言一行也被人知道嗎!”
小丫頭平日裡溫順和氣,發起火來真把周娘子嚇一跳。
她瞪了賀婉月一眼,卻又被虞青枝瞪回來,只好收回視線,扭著身子瞥向虞青枝,“虧我還在陸夫人面前為你說好話,真是一顆好心餵了狗!”
說完她扶了扶髮簪,扭身離開。
賀婉月探出頭來,咬唇問道:“她會那麼好心?”
“當然不會。”虞青枝道,“所以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