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昱踉蹌幾步,穩穩站住拱手長拜,“王昱拜辭。”
然後走了。
薛紹雙手捂在臉上狠狠的搓了幾把,雙眼通紅。
戰鼓震震,號角沖天。
薛紹騎上戰馬,帶著部曲正要奔出都護府。月奴騎著一匹馬橫著跑來,大聲呼喊“公子”。
鼓聲,號角聲,雨水雷鳴聲,交積在一起。
薛紹扭頭看了遠處奔來的月奴一眼,大喝一聲“駕”,率領兵馬飛馳而去。
月奴眼睜睜看著薛紹飛馳而去,傷心欲絕摔下馬來,撲在雨水泥地之中號淘大哭。
玄雲子打著一把傘走了過來,彎腰下身輕拍她的後背,“我們走吧。”
“我只是想要再多看他一眼,就一眼……”月奴泣不成聲。
“我又何嘗不想,與他死在一處?……但是古有云,慈不掌兵。為將之人大戰在即,須得心如鐵石殺伐果決,絕不能心存軟弱。”玄雲子輕聲嘆息,柔聲說道,“我們就是他的軟肋。所以,我們必須離開。”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月奴慢慢的從泥水堆裡爬起來,睜大眼睛看著薛紹消失的方向,“可是,我就是還想再多看他一眼……”
“走吧……”
“就一眼……”
薛紹大步飛雲的登上了磧口城頭,大雨傾盆,四野八方全是一片漆黑的雨幕。
部曲過來撐起一把傘,薛紹一把將傘奪過直接扔到了城下。
“擂鼓,不許停!”薛紹大喝道,“必須讓薛楚玉所部人馬知道,後方有接應!”
隆隆鼓聲,驚天動地。
從黎明,一直到天明。
雨終於漸漸小了一些。陸陸續續的,前方看到了不斷撤回的周軍人馬,有步兵有騎兵,零零散散,狼狽不堪。
薛紹心裡緊緊糾結起來……未成建制的零散而來,便是真正的敗退。果然還是騙不過暾欲谷那個老奸巨滑的混蛋,佯攻佯敗被他假戲真做,變成了一場真正的戰鬥。
雖在預料之中,但仍令薛紹悲痛莫名。
“出城,救人。”
“薛帥,倘若敵軍趁勢掩殺進來,如何是好?”
“執行命令!”薛紹沉聲厲喝,“點一軍步兵,隨我親到城外結兵佈陣,以防敵軍衝殺!”
“諾!”
磧口城關大開,周軍將士抬著擔架跑到城外,開始救助四下零散的周軍傷兵。薛紹親自率領一整軍編制的一萬二千五百名步兵將士來到了城外的曠野地帶,佈下了一個防守迎敵的步兵大陣。
這是嚴重有悖兵法、極其危險、甚至可以說是極其愚蠢的做法。一但突厥的騎兵跟著敗退的周軍掩殺而來,他們強大的騎兵衝擊力將在這片曠野之上發揮最大的威力。到那時薛紹這一部人馬能否抵擋得住另說,磧口城關也會相關為難。
關上城門?——城外的主帥和一軍人馬不要了嗎?
不關城門?——突厥人一路衝殺進來,如何是好?
所以,城中的將士都萬分驚詫提心吊膽。他們萬沒想到,一向用兵如神的薛帥,今日會採取這樣的“必
敗”戰法!
薛紹騎在馬上,渾身溫透,頭盔的盔沿邊有一簾雨水滴嗒直下。
一萬兩千五百人的大軍陣,靜默無聲。
身後鼓聲震震。
前方,不斷有敗退而來的周軍將士,相互攙扶的行走在泥濘之中,艱難前行。
當他們聽到城頭的鼓聲,看到眼前這一方靜如山嶽威風凜然的大軍陣,無不放聲痛哭。
聽到鼓聲,就意味著終於回家了。
見到軍陣,那就是見到了闊別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