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崎嶇的賀蘭山道,一處絕佳的伏擊地點。以逸待勞埋伏在至高點的唐軍,早已經準備好了無數的巨石、滾木和火草球。當這些東西從天而降之時,蜿蜒如蟻群的突厥敗兵們,遭遇了他們這一生之中最大的、或許也是最後的一次噩夢。
牛奔只帶了數十騎堵在唯一的山道出口處,典型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戰鬥開始之後,他罕有的冷靜沒有急於衝上前去砍殺敵人,而是靜靜的駐馬守著山道出口,橫著那一柄巨大的狼牙棒,將整個山道都給攔得沒了空隙。
狗急了自然都是要跳牆的,咄悉匐可不想被頭頂的巨石砸成肉醬,或是被烈火燒成焦炭。他拔出了刀歇斯底里的怒吼,指揮身邊緊緊跟隨的十數名鐵衛向前衝鋒,想要殺出一條突圍的血路。
牛奔沉喝,“你們全都退後!”
拓羯騎兵們很聽話的勒馬後退,他們絕對信服自己的新首領。
咄悉匐的葉護鐵衛,都是突厥族中百裡挑一的勇士,在草原上也算小有名氣。當他們看到牛奔要憑自己一個人來對付自己一群人時,他們感覺受到了羞辱。
對他們這樣的人而言,受辱可能比受死還要更加難堪。
於是,他們像一群被激怒了的惡狼,發瘋似的撲向了牛奔。
牛奔騎在馬上都沒有動。連年的軍旅生活和沙場征戰讓他積累了很多有用的經驗,這地方比較狹窄崎嶇根本不適合馬匹的衝刺搏殺。眼下此刻,自己手中長達一丈的巨大狼牙棒,遠比突厥人手中的彎刀更有優勢!
鐵衛們衝得很猛,無奈地面不平山道又窄,他們的隊伍有些凌亂。牛奔瞅準時機將馬匹一橫,猛力砸出一棒,衝在最前的那名鐵衛當場頭臚炸裂,連馬匹都慘嘶著跪倒在地。
人和馬的屍體給後面衝來的鐵衛,造成了障礙。再加上牛奔這一記擊殺實在太過暴力和血腥,使得狗急跳牆的狂怒鐵衛都駭得停住了,前衝後撞之下隊伍更加凌亂。牛奔早已習慣把握這樣的古怪戰機,他跳下了馬來,掄起大棒殺進了一群凌亂的騎兵當中。
當真是虎入羊群,守在後方的拓羯騎兵們只看到一陣鮮血與骨肉飛濺,馬匹和人都在慘叫。
片刻後,他們就只看到一個巨人提著一柄血淋淋的狼牙大棒,站在一堆殘缺血腥的屍體中間。
咄悉匐瞪圓了眼睛,表情就似見鬼。他感覺渾身僵硬發冷,幾乎遺忘了思想,就像是徹底麻木了一樣。
牛奔咆哮,提著大棒衝向咄悉匐。
咄悉匐翻身下馬。所有人都以為他要逃跑了,不料他卻軟榻榻的趴在了地上,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
“動手吧,我認了。”說完這句話,咄悉匐閉上了眼睛。
“沒那麼便宜!”牛奔一掌切在了咄悉匐的脖頸後將他打暈,然後像捉了個三歲孩子一樣將他夾在腋下,踏起大步走了回去。
好些個突厥士兵或遠或近的,眼睜睜的看著牛奔俘虜了咄悉匐離開,沒有一個人上前來阻止。
拓羯騎兵們迎上前來,對著他們勇猛無匹的首領揮舞彎刀,發出巨大的歡呼之聲。不遠處很多的突厥士兵呆呆的站著,看著,既沒有逃跑也沒有戰鬥,像是全都傻掉了。
“首領,敵人都已經喪失了鬥志。如何處置?”阿里提爾上前來問。
牛奔悶哼了一聲,“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此時此刻,豐州境內的黃河渡口。
當初薛楚玉和郭元振決定撤離豐州時,曾經一把火燒掉了所有的船隻和渡橋,藉此來延緩突厥人的追擊步伐。這一招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突厥人選擇在黃河河道的較窄之處臨時搭起了三座比較結實的浮橋,讓他們的騎兵得以渡河南侵。
現在,這三座浮橋又被燒了。
與此同時,同羅部的酋長舍那啜帶著他大部分的族人兵馬撤了出來,正沒命的往渡橋處逃跑。
舍那啜一早就深疑郭元振,但又無法說服咄悉匐免受郭的擺佈。雖然他無法猜出郭元振究竟有什麼陰謀,但總感覺災難已是不遠。於是他早就暗暗的做好了“應急”的逃亡準備,連營地都選在了最適合逃跑的邊緣地帶。
在爆炸發生的第一瞬間,舍那啜和他麾下大部分的部族兵馬都逃了出來。在整個七萬人的突厥大營盤當中,舍那啜的所部人馬是遭受損失最小的。
可是當舍那啜帶著人衝到了渡橋附近時,遠遠就看到了一陣滾滾的煙火沖天而起,他當場就絕望的大喊了幾聲,差點摔下馬來。
與他同行的同羅部兵卒,也都洩了氣,傻了眼。
這時,黃河方向的高處地平線上,像慢慢漲潮的海水一樣,一字排開走來了大股的騎兵。一面紅色大旗迎風招展,上面書了一個凌厲的“薛”字。
在這面大旗的前方,有一名白袍銀鎧的英俊將軍騎著一匹渾身冒著血汗的赤色烈馬,手提一竿冷森森的方天畫戟,身後揹著一把遠比尋常制式要大了許多的巨弓——正領著這一波怒濤,穩穩如城的朝舍那啜等人開挺過來。
“薛……楚……玉!”舍那啜喃喃自語,表情就像是臨死之人見到了陰冥地府的鬼差。
薛楚玉將手中的方天畫戟一抬,身後的跳蕩軍整齊停住大喝一聲,氣動山河!
連同舍那啜在內,所有的同羅人整整齊齊的渾身一顫,不約而同的後退。
跳蕩軍集體停住了,隊伍呈扇形,將同羅人攢在了他們的弓箭射程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