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八戒一邊求饒,一邊用眼神在示意摒退左右,顯然是不希望太多的人聽到他的招供。
薛紹與太平公主都能會意,於是讓左右人等都退得遠遠的。
朱八戒爬到了近前,匍匐在二人的腳下,小聲道:“殿下,公子,小人若是說了……你們可千萬別說,是我洩露的!”
“少廢話,說!”太平公主很不耐煩。
朱八戒嚇得直哆嗦,連忙道:“此前虞紅葉在內廷的商路,是小人牽線搭橋一力促成的,少不得就還要打點一下上頭的人,因此內侍省裡知情的人有好幾個。其中就有……內侍趙德全。”
“趙德全?”聽到這個名字,太平公主低低的驚呼了一聲。
薛紹仔細一思索,好吧,這的確是一個大人物。
“內侍”除了是帝王身邊的宦官的一個統稱,同時也是內侍省的官名。“宦者四星在帝座西”,內侍是四品官,是內侍省的頭號人物。
內侍趙德全是武則天的嫡系心腹,是武則天管理整個內廷後宮的左膀右臂。現在,武則天除了履行皇后的職責管理後宮,還兼管外廷的朝政。精力分散之後,對於內廷的很多事務武則天不可能事無鉅細的都能管到,那麼趙德全在內廷的權力就大了。武則天對他很信任,將內廷的很多事情都交給他打理,除非有重要事情才親自區處。
換句話說,趙德全就是武則天的一個分身,是內廷裡說一不二的無冕之王。縣官不如現管,就連太平公主這樣的人物也會賣給趙德全幾分顏面。
朱八戒是內侍省的六品內謁監,仗著太平公主做後|臺他是可以在很多地方耍耍威風。但是面對趙德全,他可就半點脾氣也不敢有了。否則很有可能得罪的就是天后本人,那不是找死麼?
想清了這些,薛紹問道:“朱八戒,我問你。到現在為止,虞紅葉在宮裡的生意,能做下去了麼?”
朱八戒面露苦色直搖頭,“原本前日,趙內侍跟我說讓我去通知虞紅葉繼續宮裡的生意。可是今日他突然又變卦了,說還是用以前的商家來供應內廷貨物。小人先就秉報過了公主殿下,現在又出爾反爾,公主因此盛怒……小人該死!小人確實該死!”
“閉嘴,別說了!”太平公主很惱火。
薛紹聽到這裡,心裡算是明白了一個大概。此前武攸暨代表他哥哥武攸寧,親自登門向自己賠禮道歉,並許諾歸還內廷的商事。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武攸暨瞞著武攸寧乾的,或是武攸寧心不甘情不願才答應的。
然後到了今天,武攸寧反口不幹了,於是翻臉不認帳,仍是霸著內廷商事這條財源不放。
如果當真是這樣,那麼武攸寧簡直就是小人行徑,並在赤裸裸的挑釁!!
想到這些薛紹心裡來了一點火氣,臉色變得不好看了。太平公主何嘗不是心知肚明,看到薛紹這樣的臉色,她彷彿比薛紹更加生氣了,怒道:“朱八戒你這個沒用的東西,給我站起來!”
“是、是!”朱八戒嚇得渾身篩糠,倉皇立起。
“你馬上回去,跟趙德全說!”太平公主怒斥道,“虞紅葉的生意,必須在內廷做下去!否則,我就是拼著得罪了天后,也饒不了他趙德全!!”
“是……”朱八戒滿臉菜色連連應諾,心裡叫苦不迭:這樣的話,我哪敢去和趙德全說啊?
“慢著!”薛紹突然說聲了,“公主殿下,不妨聽我說兩句。”
“好,你說。”太平公主勉強穩住了性子。
薛紹說道:“趙德全在內廷頗有權威,朱八戒奈何不得,這在情理之中。歸根到底,這件事情既怨不得朱八戒,也不是趙德全自己的主張。想必,還是那武攸寧在作怪。”
“我知道。”太平公主恨得牙癢癢,“他真是想錢想瘋了!原本我不想跟他一般見識,至少在我們大婚之前,不想再橫生枝節。可是前番他派他弟弟去向你賠禮認錯,玄雲子也來找我求情。原本我也是想息事寧人,沒想到他轉頭又來搶奪生意——這分明就是出爾反爾無信無義,視我等為草芥無物!如此藐視你我,且能容他?”
“事情尚未查明細節,不妨稍安勿躁。”薛紹說道,“或許,這其中另有隱情呢?”
“隱情?”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難不成,還會有別的人從中作梗?”
“若是有人故意挑撥離間,讓我們與武攸寧再度發生衝突呢?”薛紹說道。
太平公主眼睛一亮,有可能!
但,會是誰呢?
“先忍一忍。”薛紹勸太平公主,“眼前,一切以婚事為重。別因為一些小事,觸了黴頭。內廷行商的事情,我們暫時按下不表,就當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朱八戒,你不妨在內廷查上一查,看這一次的事情是誰在幕後搞鬼。查明之後,秘密報給殿下知道便是,不必自作主張。”
“是,公子!”朱八戒拱手長揖,吁了一口氣。
太平公主想了一想,點點頭,“薛郎,還是你穩重周到。朱八戒,這件事情就按他說的辦!”
“是,殿下!”
“退下去,不想看到你!”太平公主有些餘怒未消,“沒用的人!”
朱八戒嗚呼哀哉的退下了。
“薛郎,你說……除了我母后還會有誰,能差使得動內侍趙德全來與我們做對呢?”太平公主仍在想著這件事情,皺著小眉頭,悶悶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