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這才略略放心,薛紹則是有些好奇了,問道:“天后信佛,天下皆知。今日卻是為何……天后恕罪,臣本不該打聽!”
武則天擺了擺手,轉頭看向李治,“陛下,該跟他說麼?”
李治的表情挺平靜,拿起一塊溫熱的方巾擦了擦鬍鬚沾上的糕點粉末,淡淡道:“天后想說,那便說吧!”
薛紹一下就來了精神,接下來天后所說的,必然不是小事!
“薛紹,你與太平都坐到我的身前來。”武則天說道。
薛紹應諾,和太平公主並排坐到了武則天與李治的下手位置。兩旁沒有左右史官,顯然,這會是一番禁中密語。
“你二人可曾聽說過,當今世上還有一個光明聖皇帝?”武則天開口的一句話,就讓薛紹與太平公主同時吃了一驚。
太平公主忙道:“竟有此等事?!”
“普天之下,臣只尊天皇與天后為聖,卻從未聽說有什麼光明聖皇帝!”薛紹抱拳道,“天后,竟是何人如此大膽,妄自稱帝?”
“這是朕登基以後,第二個稱帝的野匪!”一向說話有氣無力的李治,聲音裡透出了一絲慍氣,“永徽四年,女匪陳碩真於睦州發動反叛,置百官建衙署,修天子基建萬年樓,自稱文佳皇帝。反叛不到一月,她就被剿滅了。沒想到時隔三十年,又有一人敢在朕的天下稱帝!——綏州雜胡白鐵餘,篡改佛法以邪教愚惑當地百姓,斂財之餘還煽動叛亂,他也學了陳碩真的設百官置衙署並號稱‘光明聖皇帝’。七日前,逆賊白鐵於已經在綏州起兵反叛,他們殺命官奪府庫、焚燬官衙強拉人丁入軍從叛,已經接連荼毒了城平、綏德、大斌三縣!”
薛紹頓覺震驚,本以為是突厥那邊出事了,沒想到是有人稱帝!……怪不得今天武則天聽到“佛”字就惱火,原來白鐵餘是以“偽佛教”來煽動造反的!
“因兵戈與風雪阻隔,朝廷於昨日才收到千里之外綏州叛亂的訊息。”武則天說道,“值此隆冬年關之際白鐵餘悍然叛亂,我看他是不想活到明年了!”
薛紹知道,朝廷對於這種公然叛變還敢稱帝的逆匪,除了剿滅絕對不會有別的處理辦法。昨日朝廷派特使召李謹行頂風冒雪的入宮,肯定就是商議此事。再聽二聖今天的口氣,朝廷大概是想派御林軍出戰!
思及此處,薛紹鄭重一抱拳:“陛下,天后,臣請命率領王師前往綏州,平定叛亂!”
“啊?!”太平公主驚叫。
“你?”武則天略略驚咦。
李治不吭聲,定定的看著薛紹。
薛紹站起了身來,走到堂前鄭重的拜下,“臣薛紹,請命出征,平定綏州白鐵餘叛亂!請二聖,恩准!”
“薛郎……”太平公主愕然的怔住了,眼神之中意味萬千,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武則天眉宇微沉的凝視了薛紹片刻,轉頭道:“陛下,你意下如何?”
李治不動聲色,淡然道:“薛紹,朝廷是要派兵出戰平定叛亂。但是你所率領是的千騎皇家御率,以戍衛宮掖為要。而且你麾下的人馬不足八百。還是罷了吧!”
“陛下,請聽臣一言!”薛紹抱拳,正色道。
“唔,你說。”
薛紹說道:“陛下,值此隆冬之際,各地的府兵要來京城上番都是相當的困難,如今鎮守京師的府兵人馬不多也不可輕動。如果再從中抽調人手去往千里之外的綏州平叛,勢必導致京城守備力量薄弱,若有他敵趁虛而入,則京師危矣,此乃國家大忌。再者,如果像上次北伐一樣再臨時徵募官健(僱傭軍)前去平叛,倉促之間難以辦成,這樣的軍隊戰鬥力也很難有保障。白鐵餘稱帝叛亂,若不盡早儘快將其平滅,勢必禍及鄰州鄰縣甚至惑亂天下人心,後患無窮!因此臣認為,朝廷必須儘快派出精銳御林軍前往平叛!——由陛下的親勳部隊前去剿滅叛亂,也最能匡扶正朔、安撫民心!”
“說得好。”李治點頭讚許。
“薛紹,不瞞你說,這兩日宮中所議此事,得出的結論與你相若。”武則天接過話來,說道,“朝廷準備派譴北衙禁軍大將率領御林軍,前往綏州平叛。但是在選派將領的人選問題上,出現了爭議。左右羽林衛大將軍程務挺與李謹行,本是二選其一。但李老將軍不幸罹患了重病,難以成行。若將程務挺派出,北衙禁軍又將群龍無首。餘下將軍似張虔勖、範雲仙等又恐其難以速勝凱旋。因此,選將之事,一時兩難!”
武則天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薛紹哪裡還能不明白?
當下薛紹也顧不得別的許多了,當堂就拜倒在地砰砰的磕了三個大響頭,“求二聖恩准,讓臣領兵出征!一月之內若不能剿滅叛亂,臣願承擔一切責任!”
李治與武則天對視一眼同時揚起了眉梢,眼神複雜。
“薛郎,你瘋了!”太平公主終於按捺不住了,跳了起來叫道,“綏州遠在千里之外,又值隆冬飛雪之際,你如何憑藉八百兵馬就去平定數萬人的叛亂?——不可以,我不同意!”
“殿下,請原諒!這一次,我意已決!”薛紹雙眉緊鎖的凝視太平公主的眼睛說得斬釘截鐵,並且慢慢摘下了自己頭上所戴的官帽,沉聲道:“臣今日就在二聖面前立下軍令狀,一月之內臣必然平定叛亂、凱旋而歸!!——否則,請取我烏紗再斬我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