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道,一塊豬皮,做飯前在鍋裡擦一擦,當做油水,都能用好久,更不用說這肉了。
“哦!”
阿槐聞言,有些失望,聳拉著腦袋,卻也懂事,不再提吃肉。
棗槐叔突然開口:“肚裡沒油水,吃肉拉肚子……一人一塊蘑菇吧!”
這個時代,即使疼愛孩子,也不太可能緊著孩子一人吃。
一則,大人是勞動力,要乾重活;二來,家家戶戶普遍孩子多,孩子多了,也就不可能‘三輩疼愛於一身’。
有了棗槐叔開口,祥林嫂才動手拿起碗,分蘑菇,一人一塊,棗槐叔的最大,阿槐次之,她的最小。
“謝謝爹、娘!”阿槐頓時歡呼一聲,高興極了,這蘑菇豐潤飽滿,一看就浸潤足了油水,絕對好吃。
他小口、小口,極其珍惜地吃著,等棗槐叔、祥林嫂吃完了飯,催促著洗碗的時候,才不舍地將還剩下的一小塊一口吞下。
即使這樣,阿槐也捨不得匆匆吞嚥下去,一小塊蘑菇在嘴角咀嚼了半天,讓那個味兒浸潤到嘴裡、胃裡,直到心田裡,才能稍稍驅散這日子的苦。
……
方銳給三娘子家、棗槐叔家送肉,自是有眼尖的鄰居看到,引起一片議論。
……
“這年歲,方家竟然還能吃肉……也不知道從哪弄來的?”
“黑市吧?不過,其它路子也有可能……方家銳哥兒不是和那個江衙役關係不錯嗎?還有:老方也有些朋友,我看銳哥兒昨下午拎著東西出去了,多半是撿起那些關係……”
“是啊,入品武者就是不一樣,人家路子廣著哩!”
……
“咱家上次吃肉,還是在前兩年的過年吧?那滋味,都回憶不起來了喲!”
“誰說不是哪?這人和人,沒法子比、沒法子比啊!”
“行了,這些酸話,在家說也就算了,出去可興不得……我瞧著那方家銳哥兒,是個記仇的……”
“人家也記恩,不然,哪會大方地送肉?!”
……
“這方家銳哥兒,可真是大方,那可是肉啊,說送就送……”
菜根嫂從視窗向外偷瞄著,絮絮叨叨道:“三娘子家也就罷了,畢竟和方家一向關係好,可棗槐家竟然也有……”
咕咚!
二蛋站在旁邊,眼巴巴地向外張望著,下意識吞嚥口水。
看到自家兒子這副可憐樣子,菜根嫂臉上滿是自責,悔恨如同毒蛇一般噬咬著她的心:“若是……若是當初,不圖一時痛快,幫上方家說上一句……棗槐家現在的待遇,就是咱家的了……”
人往往對飄在天上、摸不著的事物,沒太大感覺,卻對:曾經近在咫尺,從手邊溜走的機會,無比遺憾。
孰不知,性格決定命運——菜根嫂的嘴快、小性自私;棗槐叔的沉穩、講良心,不同的性格,在冥冥中,早就註定好了一切。
“行了。”
福泉叔放下一個編好的藤筐,甕聲道:“眼饞別人家有什麼用?咱過好自家的日子就行了……昨晚我拿回來的麥糠,還有柳葉,混雜著一起煮著吃吧!”
“唉!”
一聲長長的嘆息中,菜根嫂轉身去了。
……
其實,後悔的又何止是菜根嫂,當初的其它兩家,受過方家接濟卻又偏幫宋大山的人家,亦是悔青了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