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閻宋坐在石凳上,依稀能從竹林的盡頭看見邊緣的小城,那就是凌城,是偶師下一步的走向。那個少年一路走一路表演,成為了遠近聞名的人偶戲師。
“接下來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馬上就要遇上偶師了。這一次直接下手。”閻宋附和道,說著他的目光瞥向桌子底下。
在他的凝神中桌子底下鑽出來一個糟頭髮的小孩。小孩直勾勾盯著桌子上的點心,紫陌看出小孩的意圖,把點心推到他面前,讓他放心大膽吃。
她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茶水小二在驅趕小孩。這小孩每次都趁小二不注意悄悄溜進茶水攤裡,難怪她剛才沒有看見小孩,還以為是被趕出去了,一來二去沒想到小孩竟是跑到了他們這裡。
小孩吃了一會蹦蹦跳跳地跑開了。他剛跑出不遠,紫陌發現閻宋也消失不見了,轉頭這才看見閻宋追著那小孩跑出去了,她趕緊追過去看看情況。
“錢呢?”閻宋伸出手問小孩。小孩被攔住根本沒有地方可跑,他瞪大眼睛一臉無辜道:“我沒偷你的錢,我沒有!”剛說完小孩哇哇大哭,一邊哭一邊挪腳步。
明白過來事情原委後,紫陌還沒來得及說話,突然從半空中降下來一盞提燈,提燈閃出一道流,那流光裹挾著小孩瞬間就消失了,再看的時候連提燈也不知道去向。
是偶師!
偶師把小孩帶走了。
紫陌沒想到這麼快就遇上偶師,這麼好的時機當然不能錯過,她和閻宋相互示意,奮起就追上去,直到二人追進凌城。
到了凌城牆樓下,偶師放下了小孩。他饒有興趣地盯著追上去的閻宋,側眼道:“這位公子,以大欺小可不是個好習慣哦。”
小孩抓緊偶師的一角,畏畏縮縮躲在身後露出兩隻眼睛。有了偶師庇護,他這才放心大膽站直了身子。
對於這個庇佑自己的人,小孩其實一點都不認識,要非說出點什麼的話,就是在半炷香之前:
他在竹林裡看見一個受傷的人,那人胳膊上都是血。他趴在那人身上嗅了嗅,地上的人睜開渾濁的雙眼。
“喂大傢伙你被打傷了?看你穿的人模狗樣兒的不是乞丐,你不會是偷了當鋪的寶貝被追著打成這樣了吧?唉一點都不小心……”
小孩捲起褲腳掏出一把黑黢黢的粘稠東西,他摳出指甲大小抹在傷口上,道:“這可是我治傷的妙藥我分你一點,你下次跑快點不要被逮住了,他們打人可疼了……”
地上那個人慢慢爬起來,他盯著胳膊上泥土一樣的東西,愣了好一會很久才回過神,“你這是……是給我上藥……”
小孩奇怪地看著他,這麼明顯的事情他是沒長眼睛嗎,還是說從來沒人給他上過藥。
小孩把多餘的藥膏蹭在他衣服上,敷衍道:“啊是是是,以後有緣咱們再碰上了,你記得偷來的東西分我一半。”
忽然回過神,看著眼前玄而又玄的打鬥,小孩嚇得吞了吞口水。沒想到隨手看見的受傷大傢伙還不是個一般人,他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偶師看了一眼身後的小孩,小孩幾乎纏在他的大腿上。偶師腿上也有傷,他抻抻腿似乎感覺腿慢慢失去了知覺,小孩摟緊大腿,同仇敵愾地瞪著對面的兩個人。
偶師展開身體把小孩攬到一邊,紫陌清楚地看見偶師胳膊上的血跡和淤青,露出來的皮肉幾乎全是紫紅的傷痕。
這都是提燈反噬造成的傷口,曾經她在窺天鏡裡看見過提燈反噬主人的情形。看來不是偶師不跑,是他被邪法反噬受重傷根本跑不動了。
此時的偶師看起來十六七歲,樣貌和楊府的時候沒有太大差別,可給人的感覺徹底不一樣了,他的臉依然削瘦,稜角分明中有一些疏離和凌冽。
趁他現在受傷虛弱,真是個天賜的好時機,這個時候不衝上去對抗心魘更待何時。
不由分說,她握緊法器迎到偶師面前,法器在她手中不斷張大,最後幻化成一片青茶花瓣。青茶花瓣散出縷縷白光流影,那些白影進到偶師體內可以幫他淨化心魘。
雖然錯過了最佳淨化時機,不過眼下能淨化一分,現實的偶師就多一份清醒心智,戲臺幕布那些人更有獲救的可能。
青茶花瓣不斷變化,更多的流影從花瓣中釋放,偶師連連後退,提燈在他手裡不斷旋轉凝聚法力,竟是幻化出一個屏障把青茶花打退了。
“我和二位從來沒見過,二位為何對我窮追不放痛下殺手,這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可是想要了我這條命?”
偶師笑了一聲,“就算要打,我現在有傷在身,而且你們還是兩個人,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