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竟然能在這裡見到犁靈之屍……”
李不琢聽了吳非的話,才知道這片瘴霧竟然能窺探人的念頭,便運起空無邊定法,收攏了心神,果然,那瘴霧中的犁靈之屍剛有成形的徵兆,便又消散化作瘴霧。
李不琢留了個心眼,特地注意了其他幾人恐懼之物的模樣,但眾人各有辦法,霧中人獸還未成形,便漸次消散,看不出什麼端倪。倒是那女人身邊的瘴霧能看出些許模樣,原來是一大群糾纏蠕動的怪蟲。
“怕蟲?難怪那少年說到蟲子時她反應那麼大……”李不琢心中一動,煉氣修行的一大關卡,便是斬斷恐懼等執妄,雖說人的執妄無法輕易斬斷,但煉氣士怕蟲,卻著實奇怪,聽說南部荒州多有左道偏門的煉氣士,將蟲蛇等物當作本命靈物同參大道,難道她是那邊來的?
那些蟲子的瘴影也消散下去,李不琢便沒再放在心上。
眾人行走半日,已過二十里地,瘴氣愈發濃郁,低頭甚至看不清了雙腳,吳非取下背後的油傘撐開,登時方圓三丈的瘴霧幾乎都被排開。
正在這時,地面突然微微一震,幅度極小,但眾人都是煉氣士,六識極其敏銳,焉能察覺不到?齊齊看向吳非。
吳非腳步一頓,眾人心便猛地提緊起來,好在下一刻他就說:“記住之前的話,不要多看,不要多問。”
說罷,繼續向前。
震動只持續一瞬便停息下來,眾人也都緊隨其後。
李不琢的心卻始終未鬆下來,方才那一瞬,李不琢便在吳非身側三步外,分明看見吳非皺了一下眉頭。
“天柱裂縫為何會有震動……對這位前輩來說,恐怕也不是尋常景象……”
…………
轟——
雲外谷的戰場上,幾隻青鷲鐵鉤般的爪子摳在屍體上,猛地抬頭望天,成群驚起。
不遠處,一隊神機營斥候神色凜然,這種食死的海鳥本以海上死去的生靈為食,天柱開裂後,它們嗅到交戰的血腥,便成群來這戰場上覓食。青鷲十分聰明,數月來交戰的雙方都未對它們下殺手,它們膽子於是變得極大,若非主動驅趕,縱使有人拿著兵器在身旁五步外路過,都不願從屍體上離開。
“應該不是敵襲……什麼東西,竟然能嚇走它們?”
馬背的起伏讓斥候並未察覺到震動,他揚手放出機關隼,旋即取出一面銅鏡,銅鏡上鐫刻法咒,機關隼高翔高空之上所見情景,皆映於鏡面,但鏡中所見,仍是一片死寂的戰場。
收回機關隼,斥候伏在馬背上,掏出硃筆與已寫好日子的黃紙,添筆道:“巳時三刻,青鷲驚飛,不知其故。”
寫罷,吹乾硃砂墨,將黃紙折成紙鶴,輕輕一拋,紙鶴便隨風向西。
紙鶴飛至雲外谷以西,飛過一片連營,越過無數披甲攜刃,殺氣沖天的軍士,又來到一片幽靜的谷地,與天柱裂縫中其他地方的荒蕪不同,谷中竟有樹木與流水,谷地有一處石廬,石廬邊無人護衛,彷彿方外之地。
鎮軍大將霍然形將兵刃放下後,走入谷中,看著許多紙鶴接踵而至,飛入石廬內部。他收回目光,剛接近石廬,石廬的門便自行洞開,裡面傳來一句隨意的“進來”。
霍然形規規矩矩走入門中,彷彿一位即將面對塾師的學生。
石廬裡,一個面若冠玉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前,一本足有五寸厚的書籍,正懸在他眼前,書脊上,是“先天經”三字。看到其中一行,他微微搖頭,自語一聲“不妥”,話音一落,書上文字便消失了幾行,又自行增補了幾行,彷彿有無形之手提筆書寫。
言出法隨。
日理萬機的鎮軍大將被晾在一旁,卻極有耐心地等待著。事有輕重緩急,但作為眼前這位聖人的門徒,霍然形知道老師編纂先天經亦是關乎人族千秋興盛的大事,又怎能打擾。
好在下一刻,先天經便落回桌面,中年男人回頭看向霍然形,窗外百千隻紙鶴飛來,飛到中年男人身邊,便嘩啦一聲自行展開。中年男人目光一掃,眼神中彷彿有滄海桑田變幻,頃刻間,紙鶴又被憑空而生的青焰焚成灰燼,落入桌邊的爐灰中。
霍然形見中年男人已看完傳信,垂首道:“學生是為天柱震動之事而來。”
“天柱震動?”中年男人頓了頓,輕聲道,“是有些奇怪,不過震動不大,興許有別的原因。”
霍然形聞言鬆了口氣,這時中年男人又咦了一聲,說:“不對,似有變數。”
正在這時,地面又晃了三晃,椽上灰塵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