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梅城外寒風呼嘯,但在城內,卻是一片春意。
橫亙在蘇梅城前的山脈不僅阻擋了戍衛戰部的兵鋒,也留住了北域吝嗇的春日。
在這個數百里長的狹長山谷內,四季如春,極適合各種藥草的生長,為蘇梅帶來了北域落英谷的名號。
南宮府便坐落在這山谷之內,近百畝的後花園更是常年百花盛開,羨煞旁人。只是美景近在眼前,看得多了,也難免乏味,平日裡這後花園反倒無人光顧,讓這綻放的美景只餘下寂寞。
一條小溪從旁邊的雪山之上潺潺流下,橫穿南宮府花園,絲絲水氣流連在小溪周圍,給人一股暖意。
一位枯瘦老人呆呆坐在溪邊亭中,茫然注視著雀躍的水花,遠遠望去如雕塑一般。
距離老人數丈開外,兩名南宮府下人揣著手,倚在樹上,不時抬頭看一眼亭中的老人。
“這衛……少爺到底啥來歷?今個可又在這坐了一天,這都三天了。”兩人年紀不大,陪著一個老人在這枯坐著,實在無聊得緊,這兩日他們也發現眼前這個年紀看起來可以做他們曾祖的老人耳朵不好使,說話便也沒了忌諱。
“誰曉得呢,老爺和那新來的謝大師都對他看重得很,一日要問上好幾遍。”另外一人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就是這麼老的少爺咱還是第一次見到,哈哈。”
兩人一陣嬉笑,倒也怪不得他們,若是不找些樂子,怕是早睡過去了,那萬一被主人家發現,可就慘了。
兩世為人的衛書,這還是第一次享受專人伺候的滋味,可惜早壞了心情。
“聽說那科沁的什麼戰部已經到了關外,今個早早地就關上了城門,也不知能不能守得住。”老人身上能找的樂子畢竟有限,兩人不免聊起了此刻蘇梅正發生的大事。只是他們聊得起勁,都未發覺老人肩膀似乎動了一下,腦袋也稍微往這邊偏了一些。
“怕啥,不過一個戰部而已,咱這城裡也有一個,而且那步統領可是勇猛得很,聽說那些科沁的人不咋樣,在曉市那種小城都被阻了三個月,來這裡不過是送死罷了。”
衛書在亭中暗暗搖頭,戰部之中雖然都是修士,但行動起來還有大量物資同行,更何況剛拿下曉市,必然還要掃清殘敵,能在三四日時間便行軍到蘇梅,這已是了不得的戰力了,那祖哲也當真是個人才。
以祖哲的性子,想必最多休整一日應該就會攻城了,此時這蘇梅城中定然十分熱鬧,可惜衛書卻無法去見識一番。
這點衛書倒是料得差了,除了城門關得早些,蘇梅城內倒是平靜得很,兵災?又不是不曾見過,但蘇梅這等地方,誰會捨得禍害,就是換個城主也無甚區別,日頭還照樣升起。
此時蘇梅最熱鬧之處離衛書不過數百步,同在南宮府內,酒宴正酣。
主人自然是蘇梅守陣人南宮甚,而賓客,則是步勝帶領的蘇梅駐守戰部的將官們。
“來來來!再乾一杯,南宮老兒!”已經有些腳步不穩的步勝身材十分粗壯,與尋常修士常蓄長髯不同,他只留著短短的絡腮鬍,配上圓眼闊嘴,倒是一副猛將的樣子,這會也不知喝了幾巡,稱呼南宮甚都從南宮大師變成了南宮老兒……
一旁被南宮甚拉來陪客的謝晟自酒宴開始眉頭便皺著,對這等喧譁如鬧市的酒宴實在厭煩。步勝此人甚是無理,全無半點修道之人的涵養,但謝晟冷眼旁觀,這人雖是咋咋呼呼看似已喝得爛醉,但雙目甚是清明,怕沒這麼簡單。
“步統領海量!老夫自當奉陪,幹!”同為陣法師的南宮甚始終笑容滿面,不停與步勝諸人推杯換盞,面色不改,酒量比起這些行伍中人也毫不遜色。“正好謝師兄在此,此前與那戍衛戰部鏖戰三月之久,若不是曉市城微將寡,勝負還未可知,步統領若要了解那戍衛戰部虛實,大可向謝師兄詢問,定能得到滿意答案。”
謝晟站起身,儘量壓制心中對這步勝的厭煩,畢竟此行的目的便是協助蘇梅擊敗戍衛,無論如何自己都是“敗軍之將”。
就在謝晟放下身段準備向步勝行禮之時,步勝卻揮手打斷了他。
“那戍衛久負盛名,但在本將看來,不過土雞瓦狗而已!”步勝正眼都未瞧向謝晟,顯然對這個來自曉市的陣法大師毫無半點敬意,“打一個小小曉市都用了近百日,也能稱得上善戰,哈哈!”
步勝戰部的將官們鬨堂大笑,這些人平日裡便對陣法師高他們一等非常不滿,如今見自己統領如此奚落那謝晟,無不覺得爽快。
南宮甚笑容僵在臉上,很是尷尬,萬沒想到那步勝不給自己留半分顏面,但眼前大戰在即,還指著他的戰部出城迎敵,又怎能為此與他衝突。
“不愧是勇冠烏平的步統領!這份豪邁便是世間少有!”南宮甚親自為步勝斟滿酒,還在做著努力,南宮甚祖輩家業均在蘇梅,與步勝這等客軍可是完全不同,謝晟的陣法造詣南宮甚御劍難及,尚難敵戍衛。“不過據謝師兄所說,那祖哲領兵頗喜用詭詐之術,統領不可不查啊!”
蘇梅護城大陣同為天階陣法,但與曉市的三元伏虎陣可差遠了,不過只是二元天階陣,也正因如此,在這蘇梅城中,南宮甚腰板難以硬起來,因為一旦有戰事,還要指望守城的戰部。
“步統領!那祖哲陣法嫻熟,擅長野戰,絕不可小視。”謝晟強壓著內心的怒火,還是出聲說道,只是這語氣很是生硬。來到蘇梅城三日,謝晟早看出了步勝所領的這些人的做派,怕只有強軍之表,而無強軍之實,而這步勝又如此剛愎,該如何是好?
“盡漲他人志氣!我看你是被那祖哲嚇破了膽!”步勝喝道,臉上橫肉都在抖動,“明日看我步勝出城陣斬祖哲!竟擔心不勝,本將是步步為勝!”
早聽說步勝此人剛愎自用,卻未想到竟至於斯!謝晟與這步勝實難共處,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