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幾日,陳斯遠始終要見賈赦而不得。大老爺賈赦不是在外書房會客,便是往寧國府招呼往來勳貴,生生將陳斯遠忘在了腦後。
陳斯遠便每日四下轉轉,因始終不見記號,他便也不曾往八角衚衕去尋孫廣成。
紅玉果然是個伶俐的,四下打點一番,每日吃食、用度都不曾短過;香菱一門心思撲在書冊上,二人少不得夜間耳鬢廝磨,倒是情誼愈深;小丫頭芸香最是嘴快,許是還想著給三姐羅香謀個差事,因是但凡掃聽到了什麼大事小情,回來都一股腦的說給陳斯遠聽。
於是陳斯遠便知道了,他撞見賈芸那日下晌,薛蟠一千兩銀子賣了賈珍一副棺木,說是勞什子檣木質地,原本是給義忠老親王預備的,奈何老親王壞了事,這才轉賣給了寧國府。
跟著是欽天監陰陽司的人來了,擇了日子,停靈四十九日。又請了一百零八個和尚、九十九個道士做法事。
又聽說賈珍認了瑞珠做孫女,如今就停靈在登仙閣。秦氏身邊的小丫鬟寶珠甘願為其義女,誓任摔喪駕靈之任。如今寧國府上下都稱其為‘寶珠小姐’。
第三日開喪送訃聞,親朋故舊陸續登門。隨即又有內相戴權坐了大轎親來上祭。不過幾日,府中便傳聞賈蓉捐了個正五品的龍禁尉。
轉眼頭七已過,這日陳斯遠方才用過午飯,便有媳婦子登門道:“大老爺有請,遠大爺快些吧。”
陳斯遠掃量一眼,來的確是秦顯家的。
當下便道:“秦嫂子稍待,我換了衣裳就去。”
秦顯家的應下,扭身退下。陳斯遠換過衣裳,那紅玉便道:“大爺,可要我一道兒隨行?”
陳斯遠說道:“這倒不用。芸香年紀小,香菱管不得事,你還是留在院中吧。”
紅玉點頭應下,隨即將陳斯遠送出院外。
陳斯遠一路繞行,轉眼進了黑油大門,那門子餘四低聲道:“大老爺方才從寧國府回來,瞧著心緒倒還好。”
陳斯遠心中有數,笑著點點頭別過餘四。此人貪財,卻也不好將胃口養刁了,為免來日獅子大開口,這回陳斯遠便沒給賞錢。
過儀門,隨著小廝進得外書房裡,便見賈赦正落座書案後觀量著一隻賞瓶。
那小廝道:“老爺,遠大爺到了。”
賈赦這才撂下賞瓶,待陳斯遠見過禮後說道:“寧府那邊廂須得給秦氏選處墳塋,這些時日親友陸續登門,蓉哥兒、薔哥兒輕易不得閒,此事又不好拖延,不若你跟著陰陽司的人走一遭。”
“是,外甥記下了。”
許是覺著就這般打發下去,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於是賈赦又道:“你也來了幾日,可有什麼打算?”
陳斯遠說道:“回姨父,外甥讀書略有所得,打算往國子監深造一番。”
賈赦眯眼觀量,說道:“此事容易,那黌門監捐個百八十兩銀子就能進去。珠哥兒媳婦之父曾為國子監祭酒,待過幾日我疏通一番,遠哥兒便去國子監攻讀吧。”
陳斯遠心裡罵娘!捐監還用你疏通?那不是掏銀子就能進的嗎?問題是捐監除了行走方便,旁的什麼好處都沒有。真要捐監,又何必等著賈赦指點?
陳斯遠正要再說,那賈赦卻沒了興致,只擺擺手道:“且下去吧,仔細辦差。”
陳斯遠卻沒動,而是拱手道:“姨父,外甥有一事做不得主,還要請姨父拿個主意。”
“嗯?何事啊?”
卻見陳斯遠抖落衣袖,自袖袋裡尋出一封信箋來,前行幾步遞上案頭:“姨父請看。”
“嗯。”賈赦應了一聲,神色不耐地抽出信箋來觀量了幾眼,隨即忽而三角眼瞪圓,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信——我再瞧瞧!”
賈赦瞪眼仔細觀量,便見其上寫著:
‘致令正喬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