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避開四周目光,暗自慶幸自己戴了個面具,這樣眾人便以為姬若雪僅是看中他的武功,並非垂青他的外貌。今日一趟下來,他已見識到青城四公子忌妒之火有多可怕,他可不想蹚這灘渾水。
未等水中月開口,方才躲在暗處的東方鴉緩緩走過來,拱手朝水中月行禮後,露出微笑地說,“姬姑娘所言甚是,如此年輕便武功大成之人,江湖上實屬罕見,不知師承何派?”
糟了!對方想探自己底細。水中月心叫不妙,他故作乾咳兩聲,敷衍地說,“我不過區區的馬伕。”
姬若雪莞爾一笑說,“醜先生言重了,武林中哪位英雄起初不是無名小卒,何須妄自菲薄。”話音甫落,東方鴉為之愕然,尷尬垂首。他出身武林世家,自幼名氣遠播,受人矚目,姬若雪此言無疑指桑罵槐,令他大感困窘。
“姬姑娘說笑了,在下對武林之事毫無興趣。”水中月說。姬若雪瞧水中月謙虛為懷,美目異采連閃,欣然地說,“醜先生仗義相助,不知近日能否撥冗舍下,姬若雪想當面致謝。”眾人雖覺她並非傾心水中月,但對於公然邀約一事,既羨煞又忌妒。
眼下最難堪莫過於青城四公子,他們努力想討姬若雪歡心,事實上除了北辰鷹有勇氣對抗石大路,其餘三人均坐壁上觀。如今姬若雪公開向水中月表示謝意,他們心情五味雜陳。
一旁默然不語的冷如霜,抬起美眸,神情冷淡地說,“姬姑娘切勿放在心上,他不過為了保護我出手,這是他分內之事,姬姑娘不必介懷。”話音方落,她歛衽施禮,飄然轉身離去,水中月見機不可失,匆匆告罪跟上。
眾人雖對水中月放棄良機感到惋惜,不過轉念一想,冷如霜與姬若雪齊名,並列武林十二金釵,兩者擇其一,算不上損失。冷如霜最後那句話,似是有意與姬若雪撇清關係,兩姝間的攻防,令人玩味。
過了片刻,冷如霜坐上馬車,不發一語。水中月大感不妥,認為是自己沒果斷拒絕姬若雪,惹惱了冷如霜。他沉吟半晌,支支吾吾道:“冷姑娘,天氣涼了,你著緊把羊毛毯蓋上。”水中月暗罵自己沒用,想來想去只擠出這般無關緊要的話。
靜默良久後,冷如霜忽地說,“找個隱蔽的地方把馬車停下。”水中月心中不禁納悶,眼下已是子時,不回冷香舫要做甚麼?水中月不趕忤逆她,小心翼翼揀了個地方停定,恭敬道:“停好馬車了。”
冷如霜點了點頭,“你進來車廂一下。”她的語氣聽起來平淡,卻令水中月湧起不安之感,暗自輕嘆後,掀開珠簾,緩緩步入車廂。兩人共處一室,水中月如坐針氈,時不時瞥向冷如霜。終於,他耐不住這股寂靜氛圍,深吸一口氣,“冷姑娘有話不妨直說。”
冷如霜美眸深注,忽地嬌笑,水中月當場一怔,丈二金剛摸不清腦袋。冷如霜收起銀鈴般的笑聲,千嬌百媚地橫了他一眼,悠然道:“你莫不是以為我要責怪你吧?”
“原來不是嗎?”水中月聞言大喜。
“方才我故作冷淡,好教人以為我們是主僕關係,一方面斷了她對你的邀約,一方面藉故離開。”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不僅是主僕關係?”水中月意味深長地說道。
冷如霜大窘嗔道:“你別多想,我指的是你身為銀冠侯老前輩義子一事,你本就不是我的僕從。”過了半晌,她正色道:“醉香樓裡,你為何不殺了石大路?”水中月沒想到她會追究此事,面色尷尬,“我感受不到殺意,對這樣的人,我很難對動起殺心。”
冷如霜靜靜聆聽,水中月以為她心生不滿,孰料她竟展顏一笑,“你做得對,你不該殺他,絕不能殺他。”
水中月目露訝色,詢問道:“為何這麼說?”
冷如霜美眸射出堅定神色,若無其事道:“他姬若雪的人。”
“甚麼!”水中月啞然失聲,“可是石大路不是公然要帶走她嗎?莫非,他們二人是在演戲?”
“不錯,正是如此。”
水中月劍眉輕蹙,忍不住問,“你可有證據?”
“你方才不是說石大路毫無殺意嗎?他在江湖上,如同孤狼,殺人不眨眼,為何會對西門雀的護院網開一面?”
“人的想法很善變,不足為奇。”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原封不動還給你。”冷如霜橫了他一眼,用著平淡的口吻說下去,“先前我不是曾提過姬若雪的背景嗎?江湖上人盡皆知,石大路又怎敢如此猖狂人,這豈非找死嗎?”
“憑他武功躲到某處深山老林裡,其他人又如何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