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建安城忙碌了一天的人都開始收拾攤位回家即使最繁華的熱鬧的朱雀大街此刻也顯得門可羅雀,
百芳齋的陳小三低著腦袋掰著指頭盤算著自己這半年的工資夠不夠自己到城中最大青樓怡紅院去喝一壺花酒,雖說半年的工資的確讓自己肉痛可來了建安城若是不能到怡紅院喝上一壺花酒那就算是自己以後回到了鄉下老家在同伴面前也抬不起頭啊!咬咬牙陳小三從懷中摸出一塊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紅布來,小心翼翼的將他放在桌上,一層一層的將它開啟露出裡面五塊黃澄澄長條狀的中品靈石來,這是陳小三足足半年的工資了看到靈石陳小三又有些猶豫了起來,可一想到怡紅院那嬌俏可人的小娘子以及以後在同伴面前吹捧時的得意陳小三心下一橫決定待會下了班一定要去怡紅院瀟灑一回。就在他沉醉在自己夜生活的美夢時一個儲物袋砰的一聲砸在了他面前的木桌上把陳小三生生從他的美夢中給拉了出來。
“誰呀!這麼不長眼睛,沒看到我們要打烊了嗎?”陳小三張口就要罵,他最煩別人在他幻想時打斷他了,可等他看清楚眼前的東西是什麼之後,立馬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臉,兩眼眯成一條細縫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子去了。
“喲!客官您裡邊請!”陳小三趕忙從櫃檯後鑽了出來低著頭弓著腰點頭哈腰的招呼著來人,急吼吼從櫃檯後拿出一罐子上好的茶葉為客人泡茶,本來這不是他的活,可老闆為了節省用工成本就把百芳齋分成上午和下午兩班,上午是百芳齋生意最好的時候自然也是人手最齊全的時候,無論是迎來送往還是端茶倒水都有專人負責,可下午生意就冷清了所以店裡也就只剩下他和後院廚房一個做點心的大師傅看店。
本來這樣的安排讓陳小三極為不爽快,可今天卻不一樣,他已經看清楚那個儲物袋是用六重天出產的上好雲絲織成的,儲物袋上那個金色的“沈”字更是用不可多得的千年金蠶絲繡上去的,這樣的金蠶絲不要說拿來繡字了就算只是截下來一節拿到城北的典寶行賤賣也夠他陳小三一輩子不愁吃喝了,就連這繡工也是不一般處處透著一股子大氣。
“大金主!絕對的大金主!”陳小三興奮的直搓手,以他陳小三做工多年練出的眼力這點絕不會看錯,同時陳小三也知道這樣的大金主出手也往往十分闊綽即便是他們隨手賞下的消費也足能抵他一年工資了。
抬首去看卻見來人約摸十七八歲身高七尺,面板白淨生的劍眉星目唇紅齒白,一身飄然出塵的白衣手中一把白摺扇,一頭漆黑如瀑的長髮隨意的用一根碧玉七星簪束了起來整個人說不出的出塵。
“公子哥!”這是陳小三的直接判斷,來人必定是二十八重天某個大家族的公子哥,至於是哪家公子哥卻不是陳小三的見識能夠判斷出來的了,不過這不重要一般這個時候來買點心的公子哥肯定是要去怡紅樓去會某個相好的,這些哥公子哥自詡風流倜儻為了一個面子往往願意一擲千金甚至萬金,而去怡紅院這種銷金窟會相好往往是最能出風頭的時候了,所以此時是他們往往出手最闊綽的時候,不求最好但求最貴可以說是他們選購禮品的不二法則。
於是陳小三一邊殷勤的請來人坐下一邊開口說道:“公子,此時來百芳齋買糕點想必是要去怡紅樓會佳人吧!正巧本齋今日隆重推出了鵲橋仙系列的點心,這點心百芳齋一日只做一份,只賣給公子這樣的痴情才子正適合公子拿來和佳人相會啊!”陳小三嘴上叫著才子心裡卻暗暗罵到這樣的東西就是給你這樣的冤大頭準備的,老闆這招最是好用一日只做一份還冠上各種噱頭對付你們這種人傻錢多的公子哥一逮一個準兒。
就在陳小三以為穩操勝券的時候,卻沒有想到來人卻沒有接他的話茬反倒是問起了他那些糕點是適合老年人吃的。
陳小三瞪大了雙眼嘴巴張的老大,他陳小三在這百芳齋待了少說也有二十年了,什麼樣的客人只要他打眼一過就能把他的身份背景猜出個八九不離十,可今天的這個客人可就怪了,明明是公子哥的打扮還在這個點跑來買點心,若不是個浪蕩的花花公子那可就奇了怪了,莫非還真是個大孝子?陳小三心中嘀咕口上卻殷切為白衣公子推薦了幾款百芳齋專門為老年打造的幾款點心。
白衣公子痛快的選擇了幾樣打包,出手就賞給了陳小三一枚上品靈石,要知道一枚上品靈石足可以抵上一百枚中品靈石一萬枚下品靈石,足足是他陳小三不吃不喝乾上十年了,莫非今天還真是遇到了一個心善重孝的公子了?陳小三難以置信的咬了一口那塊金黃色長條狀的上品靈石口齒間清晰傳來的咯牙感讓陳小三腿腳一軟幾乎要幸福的昏厥過去。
烏衣巷是建安城西南角落的一條偏僻小巷子,巷子裡雜草叢生灰塵滿地只有幾間破舊坍塌的老房子但無一不是掛著一把已經泛著斑斑銅鏽跡的銅鎖,巷口更是堆滿了人們隨手丟棄的垃圾,醉漢的嘔吐物,不時有幾隻綠頭蒼蠅在夕陽的餘暉下圍著幾坨已經風乾的狗屎嗡嗡的打轉,酸臭的氣味即使離著老遠也聞到,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樣的巷子裡還能住人。
夕陽西下把人的影子拉的老長,西南角的烏衣巷前更是人跡罕至只有幾隻流浪狗不時的在巷口的那堆垃圾中翻找一些食物果腹,一名提著一大盒百芳齋點心劍眉星目的白衣公子來到這條烏衣巷前,還沒靠近便被那刺鼻的酸味燻的直皺眉,猶豫再三白衣公子還是走了進去。
白衣公子在一座破舊坍塌的房子前立定,說是房子其實和廢墟已經差不多了,兩扇破舊的院門一扇倒在一旁另一扇歪歪扭扭的掛在哪裡風一吹吱嘎吱嘎作響,院子中長滿了三尺多高的雜草,原本應該是兩間連體瓦房的主體建築,西半邊也塌了下去露出泥土包裹著的大梁不時有幾隻流浪貓狗在哪裡爬上爬下,只剩下東半邊的小屋子歪歪斜斜的戳在哪裡,看樣子要不了多久也會步西屋的後塵,東屋一扇沒有了門的木頭門框黑黝黝的好似一張大張的利口要吞噬掉所有的來者。
“這裡真的能住人嗎?”白衣公子眉頭深深的凝在一起感嘆道
“是殿兒來了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哪幾乎快要倒坍的東半屋傳來出來。
“是我,殿生!娘,我來看您了!”沈殿生或者說曾經的猴小毛開口應道
不一時一個佝僂著身子身穿一件渾身打了補丁的老太太一隻手扶著木頭門框幾乎是小跑著闖了出來,她走的很急差點絆著門框摔倒,另一隻手卻還在不停的捋著那一頭已經打結乾枯猶如一堆亂草的白髮,蒼老的臉上堆滿了褶子,卻在極力的堆出一個討好的訕笑:“殿兒,你在哪裡快讓為娘摸摸你!”
沈殿生這才注意到老人的雙眼沒有焦距,兩隻手茫然的在空中虛抓,沈殿生趕忙上前兩步,拉過老太太粗糙的雙手將他放在臉上讓她去摸。
老太太摸的很慢很仔細彷彿是要把他的模樣刻進心裡“我兒長大了!長的真俊啊!是不是該娶媳婦兒了呀!”老太太顯得非常開心兩隻渾濁的老眼眯成了一條縫。
“我...”話到嘴邊沈殿生又給嚥了回去,他多想張口告訴老人其實他是猴小毛他不是沈殿生,真正的沈殿生早就已經死在了巧器坊的實驗室中,可他看著老人那開心的模樣他只覺得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彷彿有千斤重讓他怎麼也吐不出口。只得低下頭低低的嗯了一聲。
“哦!是哪家的姑娘啊!”老太太撫摸在沈殿生連臉上的手興奮的微微顫抖,不等沈殿生回答便走回屋裡取出一個包裹交到沈殿生的手裡。
“開啟它!這是為娘給未來兒媳準備的禮物。”老太太近乎炫耀般的口氣說道
這是一個不大的包裹卻足足包裹了七層,每一層都挽著一個大大的死結可以看出主人對它十分珍視,這讓沈殿生不得不用真氣將那死結切下來,當沈殿生將最後一個死結切下來的時候他被眼前的東西驚呆了,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這隻包裹雖小裡面卻堆放著足足一層鑲鑽嵌玉的首飾,琳琅滿目伸手去摸甚至能感受到上面淡淡的體溫,想來老太太定然是日日抱著它入睡的,如今的沈殿生曾經說猴小毛生來就沒有見過父母自小便是和猴四兩還有猴小妹三人相依為命在街頭長大的每日都要為自己的肚皮操心有時為了爭上一個果子甚至要和其他人爆發一場大規模的械鬥,他從來不曾體會過來自父母的關愛,可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從這個老太太身上感受到了濃濃的舐犢之情,這裡的隨便一件首飾拿出去換成靈石都夠這老太太衣食無憂了,至少她不用再住在這片廢墟里,可她卻沒有這樣做,她就這麼攢著這是她為兒子未來的媳婦兒攢的,猴小毛不知道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沈殿生到底有多麼混蛋竟然將他的親生目前丟棄在這樣一個破爛不堪甚至骯髒噁心的環境裡不管不顧十數載,可這一刻猴小毛卻被這突如其來的母愛深深感動了。
“娘!”這一聲娘猴小毛喊的真真切切,雖然他恨透了巧器坊對他所做的一切,可這一刻他卻有些感激起來,若不是巧器坊將他變成了沈殿生他恐怕永遠也體會不到這樣的舐犢之情。
“走!我帶您離開這兒,咱們回沈家住!”猴小毛幾乎是用哭腔將這句話從喉嚨裡擠壓出來。
“不!不不!”老太太連忙從猴小毛手中抽回佈滿老繭的手,連連擺手說道:“兒啊!娘不能回去,娘這要一回去你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了,沈千行是不會准許娘回去的。”
猴小毛或者說沈殿生此刻卻極為堅決,如果繼續讓這個老人住在這種地方他寢食難安,他不是之前那個冷血的沈殿生他做不到這般的決絕冷血,若是不能照顧好自己的老孃這個沈殿生不當也罷,就算巧器坊因此要進一步取消他的自由他也在所不惜。
“走,娘!我帶您離開!”沈殿生不容拒絕的背起了老太太。
老太太卻表現的十分抗拒,甚至抄起一根玉簪子抵在自己鬆弛的喉頭留著熱淚道:“兒啊!你有這份心娘就心滿意足了!只是你的人生路才剛剛開始啊!待在沈家你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若是讓別人知道你有這樣一個叫花子般的娘,人家會笑話你沈大公子的,娘不能成為你的累贅!你要是再逼娘,娘現在便死在你面前。”說著彷彿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決心一般,老太太手中的玉簪子已經戳破了自己的面板,殷紅的鮮血順著鬆弛乾枯的面板留流了下來,匯聚在深深凹陷的鎖骨裡。
“我...”沈殿生難以置信的看著老太太他不知道老太太為何如此的決絕,但還是緩緩的將老太太放下,小心翼翼的說道:“好!娘我答應你,你說不回沈家咱們便不回,只是您的傷還是讓我給您治一下吧!”
只是老太太卻絲毫沒有放下手中簪子的打算,聽到沈殿生的話反倒把簪子握的更緊了,厲聲罵道:“你走!你走!從此不要再來看我了!老身也再不是你娘了!就當老身從來沒有生過你這麼一個兒子。老身也再不會在這建安城出現,你若是敢來找我老身便死在你的面前。”
沈殿生徹底懵了,他不知道為何一提到回沈家老太太為何如此大的反應就算她不願意回沈府拒絕就是了何必苦苦以死相逼甚至要鬧到斷絕母子親情的地步,若她真是不願意回沈府自己也可以在城中另外找一處宅子把她安頓下來,雖然很心痛但看老太太這架勢自己若是再不答應她恐怕她真的會自刎在自己面前。
“好!我答應您!”說完沈殿生跪下對著老太太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這三個頭沈殿生沒有用真氣護體直磕的頭破血流,才無奈的一跺腳離去,心中卻在暗暗發誓一定要弄清楚其中原委,若是連自己這具肉身的生身母親都不能拯救他寧願和巧器坊拼個魚死網破。
等到沈殿生的腳步完全消失在小巷中,老太太才無助的靠著門框滑倒了下來,渾濁的老眼中兩行熱淚如泉湧出對著虛空喊道:“好了!你們滿意了吧!殿兒今後絕不可能再見到我。”
半晌巷子的陰影裡閃出一名頭戴黑紗斗笠的黑衣人出現在哪裡,拱手對著老太太一禮道:“如夫人,還請遵守當年的諾言儘快離開建安城,小的也好儘快回去跟老爺覆命。”說完有隱退到巷子的陰影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