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經聲,化度眼前埃塵。夜纏枯藤,搖落一樹秋風。
倪三思騎在高頭大馬上邊,從滿城街燈的繁華地段打馬而過,隱於暗處的手底下人,足足有七人之多,跟隨在自己邊上的還是那天出發時候的那人。
倪家這些年暗暗招募的家將,幾乎全部帶了出來。
不回頭咯!
荒川無度,不知不覺,倪三思已經身處一個破落小鎮邊上,眼前的地方再熟悉不過,倪三思道:“你們在這兒紮營,我去去就回。”
那太監姓劉,算不得在宮裡多得勢,像他這種年紀和資歷的太監,大多沒了什麼野心,也不會再去想飛黃騰達,只是保命二字,時刻在心。他出言提醒道:“倪大人,此處不歸帝國管轄,您還是不去為妙。”
那明面上的家將姓伍,全名伍思凱。伍家很有趣,起起落落不知道過了幾代。這悠長的歷史下來,總是一代英雄一代孬,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詛咒,中了邪,還是上天自由安排,伍思凱父親終日飲酒,不見絲毫長進,可伍思凱的爺爺的大名,至今影響深遠,伍天錫!開山立派,被上上代百曉生排進前二十的男人,那是何等威風?!再說伍思凱太爺爺,也是名不見經傳,沒什麼名頭,可他爺爺的爺爺,也是好漢一條。別人說伍思凱命好,隔代遺傳的天賦輪到他頭上,他只喝酒,笑笑,自從跟了倪三思之後,伍家的名頭傳的更甚!
只聽他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過,帝國這破事做的也算漂亮,這破地方是送出去了。只是,他倪三思要進去,劉公公,你攔不住,裡面的那些傢伙也攔不住!”
破落小鎮,還真是有些破敗,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幾乎沒有一處完整的房屋,可昏黃的燈光下,仍是不少人生活在此處的證據。倪三思笑了笑,每次來,都是這樣。跟往常一樣,不少蓬頭垢面,衣不蔽體的小孩子圍了上來,倪三思掏出懷裡所有的錢,讓他們領錢四散而去。錢對倪三思來說,沒什麼用,在這窮苦地方,又能做什麼?不置可否啊,可能錢本身就是歡樂。
倪三思繼續往前走,終於在一處較為完整的木屋前面駐足,這裡非但相對完整,更是相對乾淨,在這破落小鎮上,顯得尤其扎眼。倪三思甚至連門都沒有敲一聲,就推門進去,只是,他沒有料到,裡面竟然先衝出來一人,是一個小姑娘。只聽得“哎喲”一聲,那小姑娘撞不動倪三思,反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倪三思伸手笑道:“不打緊吧?”
那小姑娘頭都不敢抬,只是猛的搖頭,看不出是害怕還是害羞,慌忙站起身來,走了。倪三思笑了笑,往屋裡走去,屋裡只點了一支蠟燭,一老嫗跪在一佛龕前面,左手掛了一串佛珠,右手不斷敲擊木魚,嘴裡梵唱經文。倪三思並沒有打斷老者,而是帶上門,跪在老嫗身後,閉目潛心。
良久,那老嫗起身,倪三思仍然跪著,那老嫗道:“你來了。”
倪三思磕了三個響頭,道:“三思給師孃請安。”
老嫗道:“既然繼承了異姓王位,不可再對老身行此禮數了,不合規矩。”便伸手拉倪三思起來。
倪三思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如今師傅不在,師孃便受得起這份恩情。”
老嫗臉色有些不對了,顫抖道:“誰說…..誰說他不在了?”
倪三思道:“師孃!”
老嫗語氣突然有些激動,道:“十年了!三思,我問你,這十年,以你的能耐,可曾發現你師傅骸骨?”
倪三思搖了搖頭。
老嫗語氣依舊激動,道:“十年了!我等了他整整十年,每年你都說要接我去你府上,每年你都說他不會再回來!可每年你都找不到他的骸骨!是不是?”
倪三思道:“我查過帝國志,除了八百年前的老神仙張三丰去過那裡,仍能安然出來。除他以外,便沒有任何人還能去那邊走一遭。師傅….師傅他老人家雖然武功蓋世,可是……..可是……”
老嫗不等倪三思把話說完,道:“別說了。我能等他十年,自然能等他二十年,三十年…”最後,她語氣堅定道:“等到我死!”
倪三思只低頭,不說話。
良久,各自沉默了許久,老嫗終於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一片孝心,可這裡是他的家,也是我的家。他回家一定想要見到我,就像我一定會在家裡等到他一個道理。你走吧。”
倪三思仍是沒有說話,磕了磕頭,就要往外面退去。
老嫗突然道:“等一下。”倪三思回頭駐足,見老嫗從懷裡掏出一顆珠子,道:“天樞,瑤光,開陽三顆北斗珠分別在暴君,長生帝和黃髮手中,天璇、玉衡在帝國裡頭供著,天權不知去向,這天璣是你師傅走之前留下的。師孃老了,不一定能保得住它,從今天起,便交到你的手裡,是交給帝國,還是另作他用,師孃都不來管你。”
“師孃….”
老嫗道:“我們打小把你當親生兒子一般對待,這珠子,早晚是你的。你小的時候,你師傅便給你算過命,帝王命!當年他拼命爭奪這顆珠子,何嘗不是為了你?”
“.…….”
娘倆又相互講了一些江湖的趣事,倪三思才從小木屋離開。在這小鎮上,有一處山莊,說不上富麗堂皇,但是比起其他斷壁殘垣,總是高大上了不少,倪三思徑直進去,又呆了許久。
白袍白馬的倪三思在破敗小鎮裡面呆了足足一個多時辰,才緩緩打馬出來,臉上不見任何悲喜,伍思凱扔過去一壺酒,倪三思接過,笑道:“少喝點,容易誤事。”
伍思凱也笑,咕嚕咕嚕的往嘴裡面灌酒。
倪三思翻身下馬,走到篝火邊上,隨手操起一根棍子擺弄起來,伍思凱道:“你一出江湖,百曉生就讓你擠掉自在門的張鴻林,排那天下第十五,可還算得上牌面?”
倪三思笑道:“百曉生不安好心啊。劉長卿重出江湖這麼久,打敗了不少好手,更是收編了這些好手,連武評榜都進不了?說不過去吧!若真要排,星瀚這佔據近百年的位置,說不定都要挪一挪。我這第十五嘛,也算中規中矩,差不離。”
伍思凱又道:“比範勝權低,你真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