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迷離的江南水道,半是溫柔,半是殺氣的忘川島上,沒人注意到,潮水正在慢慢往上漲。
琴聲拐過簷角,絃索上落滿了塵囂。
陳曉曉心跳加速,看著橫空出世的琴靈,沒來由的感到一絲緊張。見慣了美女,也習慣了跟美女調笑的他竟然破天荒的覺得緊張。
那種感覺,像是,近鄉情更怯。像是多年沒見的朋友,再一次碰頭時候的那種緊張感。
怎麼回事?陳曉曉想去抱抱她,不帶男女感情,更不帶顏色的那種。
他真的上去的,然後被一巴掌扇了回來。
奇怪的是,他目前的身體狀況,本挨不住這一巴掌才對,可是,只感覺稍微有點疼而已,體內潰散亂竄的靈力反而平靜了許多。
琴靈也眼光呆滯的看著自己的右手,那隻扇了陳曉曉一巴掌的手。她對毛青威那滔天恨意陡然清減了大半,心中沒來由的覺得親近。
她從黑暗中醒來,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本來以為這一次出來,就能回到所謂的“南邊”。這些年,梁凱帶著她去了好些地方,有彩雲之南的雲南,有天涯海角的海南,甚至從海南出船,去海外訪仙,企圖去更南的“南邊”,可飄蕩了許久,她內心都沒有驚起絲毫的波瀾,簡單點來說,就是沒有回家的感覺。
奇怪的是,她一巴掌扇陳曉曉的時候,竟有幾千年不曾有的奇怪錯愕。
半是陌生,半是熟稔。
這一錯愕只維持了片刻,仍是恨意在身的她用生硬的語氣說道:“是你殺了梁凱?”
陳曉曉彷彿心絃被撥動了一根,這聲音,也是莫名其妙的覺得熟悉,覺得親切,到底是哪裡聽過?我陳曉曉雖然天生便覺得美女眼熟,比如一見銀臨就想調戲,比如一見林月瑤就想把戰場換到床上,可眼前琴靈卻升不起半點褻瀆,只覺得親切跟熟悉。
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等毛青威回答,陳曉曉搶白道:“不是不是,這梁凱他是自殺的。這天氣越來越熱,我這兄弟想學那后羿射日,一日九射你知道吧,想跟我一樣猛。可惜準頭不行,全都射偏了,這梁凱他眼瞎你知道吧?是個瞎子,沒瞧見那些懸停的箭,仍是往箭上面撞,這不是自殺是什麼?”
琴靈瞪了陳曉曉一眼,然後轉向毛青威,繼續說道:“有膽殺,沒膽子承認嗎?”
毛青威傲然道:“人是我殺的,有甚麼不敢認?你要報仇,就衝著我來,跟他們沒關係。”
琴靈點點了頭,也不多說廢話,只道:“好。”手中靈力一吐一收,古琴“雁南歸”翻滾著往她手中飛去,琴靈按了按琴絃,撥動了幾下,與梁凱的殺伐之氣截然不同,琴聲空靈動聽,柔腸百轉,只聽她慢慢說道:“你以弓箭勝梁凱手中琴,我便以琴勝你手中弓箭,可算公平?”
毛青威呼了口氣,打了個響指,身後箭陣已然成列。
琴靈便隨意撥了撥琴絃,毛青威身後結好的箭陣便開始消失,一點點的消失,彷彿抽絲剝繭般的消除了毛青威的箭。
毛青威手一揮,尚未消失的箭便往琴靈身上招呼,琴靈老神在在,彷彿陷入自己所彈曲調之中一般,又像是瞧不見毛青威的箭一樣,只不過,一聲起,一聲歇之間,毛青威射出去的箭還沒到琴靈身邊,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靑靑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擔頭行李,沙頭酒樽,攜酒在長亭。咫尺千里,未飮心已先醉,此恨有誰知?
陽關三疊。
只此一疊,毛青威體內爆炸了三聲,血霧一陣接上一陣。
琴靈生硬的聲音再次響起:“與梁凱不同,他以靈力催動琴聲,而我相反,琴聲所到之處,皆暗含了我的靈力。此曲仍有兩疊,可還扛得住?”
毛青威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暗道不妙,此人不是十二神將,我與修羅印立下的契約便沒效了,方才殺梁凱而提升的身體機能也正在慢慢下降,再炸幾下,大抵要承受不住了。又是重重的喘息,顯然有些吃力。
陳曉曉也道不妙,哪裡還管此人熟悉不熟悉,腦筋急轉,想著應對的策略,只是琴靈出招太少,又是琴聲這種比較虛無縹緲的進攻手段,如何應對?
若雲雷運起水清訣,衝到毛青威前面,依舊是空靈琴音,依舊是抽絲剝繭,水清訣扭扭曲曲的靈力全然不見,毛青威奮力一推,將若雲雷推到了邊上,爆炸聲依舊在他體內響起,血霧更濃,更加滲人。
最大程度發揮身體機能,包括恢復能力,這下糟了,比平時還不如了。毛青威趴在這一片血泊之中,遲遲沒了動靜。
若雲凡道:“清兒,給我解開這牛皮繩。”
若水清當即轉過身去,與若雲凡背靠背,手指在空中亂探,總算抓到了牛皮繩結,沒花多少功夫,就將那牛皮繩解開。若雲凡又將眾人牛皮繩一一解開。
若雲凡抖了抖手腕,骨骼咯咯作響,道:“你們都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