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菩薩當然不是泥做的,他也不是菩薩。
他是一個血肉之軀,一個活生生的人。他被人稱為菩薩,自然是因為他算命算的準,那為什麼是泥菩薩呢?龍瑛不知道,她估計連泥菩薩自己也不知道。
泥菩薩的家在夜弦城的東邊,夜弦城本來就靠近東海,再往東邊,就是茫茫無際的大海,大海上有無數小島,泥菩薩的家就在最近的一個小島上。龍瑛看著這一片大海,她從來沒看過雪天的大海,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入大海的懷抱,瞬間就消失不見了。龍瑛看了一會,想起還要找泥菩薩,自然不再停留,朝著大海跑去。
凡人當然不可以在海上跑。龍瑛偏偏可以,她正踏浪而行。
泥菩薩坐在自己的屋子裡,剛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酒還沒入肚,握在手中的筷子就掉在了地上,泥菩薩大呼:“清風,清風!”糟糕糟糕,早上給自己算了一卦,正是有驚無險,卻沒料到是那個女魔頭來了。
一個童子推門而入,問道:“師傅,你叫我?”這童子是泥菩薩最新收的徒弟,雖然資質不佳,但貴在實誠,不懂弄虛作假。
泥菩薩早已經換了打扮,披了一件大大的風衣,頭戴斗笠,將帽簷壓得很低,說道:“清風,等等一個女魔頭要來找我!你明月師兄不在,你替為師抵擋一陣,要是那女魔頭問起來,你就說為師去拜訪故人了,至今未歸。哦,千萬不要說漏嘴了,你可一定記好了,為師外出拜訪故人已經將近一個月了。”
清風回了一句“遵命!”一抬頭,師傅已經不見了。向遠處望去,師傅居然健步如飛,絲毫不像上了年紀的人。泥菩薩人未到,聲先至:“船家,船家,你這條船我包了,隨便去哪裡,離開這小島,越遠越好!”女魔頭來了,也不知道那個小魔頭有沒有來,泥菩薩摸了摸自己的鬍子,還是忍不住一陣心痛,那小混蛋居然把我的鬍子拔光了!這一家人全是魔頭!
“哦,泥菩薩好興致,這麼大的風雪,居然還要出門。”一陣戲謔的聲音從船頭傳來。泥菩薩一聽,就知道今天在劫難逃,陪笑道:“龍瑛大人光臨小島,真讓小島蓬蓽生輝,小相剛剛算了一卦,算到今天有大人物光臨寒舍,這才出門迎接嘛,沒想到是龍瑛大人您,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怕是沒有寵,只有驚吧!”依然是戲謔的聲音:“你可別忘了,吊著你這條命的人是誰!”
又來了又來了,每次都拿這事威脅我!能不能換句臺詞?不換是吧?真不換對吧?好!我忍!誰讓我的小命是你救得。泥菩薩嘆了口氣,說道:“我一生洩漏天機無數,遭了天罰,差點性命不保,全虧龍瑛大人的救命之恩,我才活到現在,我又怎麼會忘呢?只是,龍少爺的卦象我已經算過十幾遍了,絕計錯不了。”
龍瑛問道:“你每次算卦,都說煜兒再留在我身邊,將大禍臨頭。為何你每次都不肯說,這大禍究竟是什麼?能不能破解?”
泥菩薩苦笑著搖了搖頭:“若是能說,我會瞞著您嗎?你就別再逼小的了,實在是說不得,說不得啊。”
龍瑛見他一副要哭的樣子,覺得好笑,揮了揮手,說道:“罷了,煜兒馬上就要走了,我再來算最後一卦,若是卦象依然沒有變化,我也不會再來找你!”
泥菩薩真想扣扣鼻屎,翻翻白眼,表示不屑,哪次不是說最後一卦?為龍少爺這一卦,你都來十幾次了,比你一輩子找我的次數都多!心想歸心想,泥菩薩說道:“我出來匆忙,沒帶算卦工具,還請龍瑛大人移步寒舍,我再算給你看。”
龍瑛何許人也?她全力施展輕功,泥菩薩根本趕不上他,只得在後面小跑著,一拍腦袋,心道壞事了,那清風呆頭呆腦,必定要說些蠢話。龍瑛推門走進泥菩薩的家。那清風立刻迎了出來,行了個禮,道:“這位可是女魔頭大人?家師雲遊四海,順便拜訪拜訪故人,至今已有一月有餘,家師囑咐我,若是有一位女魔頭大人前來,一定要好生招待。”
龍瑛冷笑不語,嘴角抽搐了兩下。泥菩薩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靠在門邊,喘著氣說道:“清....清風,有貴客來,快...快去準備上好的龍井!”
那清風愣了片刻,喜道:“師傅,您怎麼回來了?您放心,我都按您教的做,雖然我不知道這位施主是不是女魔頭大人。咦,師傅你眼睛怎麼了?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要不要我去幫你把明月師兄給找回來?”
泥菩薩叫苦不迭,剛想辯駁,自己剛長出沒多久的鬍子已經被龍瑛給拽出,龍瑛冷著臉說道:“不錯不錯,我原本以為泥菩薩只是算卦算的準,膽子倒也不小,背地裡居然敢喊我女魔頭。那我就如你所願,當一回這女魔頭!”龍瑛拽著泥菩薩走進屋裡,喝道:“小鬼,給我找把剪刀來!”那清風尚且年幼,被龍瑛的氣勢嚇了一跳,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師傅在她手裡,不得不聽,便取了剪刀過來。
龍瑛一怒之下,將泥菩薩的鬍子全部剪完,又對著他的頭髮一頓亂剪,直把他的頭剪成了一個一個的月球坑,這才罷手!龍瑛大呼痛快,將剪刀丟在一旁,哈哈大笑。
泥菩薩努力擠出一個看起來不苦的微笑:“龍瑛大人,我們還是辦正事吧!”說完就取出幾枚銅板,一個竹筒,在案桌上推演起來。泥菩薩推演完畢,說道:“龍瑛大人你看!”
我看?我看個P啊,我要是看得懂你的卦象,我還找你幹什麼?龍瑛急忙擺了擺手:“直接說結果。”泥菩薩嘆了口氣說道:“還是跟之前一樣,而且,這次還推算出了時間,半年之內,龍少爺要是繼續呆在你身邊,必定大禍臨頭,恐怕連您也保不住他!”
龍瑛嘆了口氣,沉默,她早就料到這結果了。來這裡無理取鬧一番,只不過因為心裡還有一團希望默默燃燒,沒有完全熄滅的火焰,她還抱有一點點希望,一點點。罷了罷了,大不了我派人暗中保護他,沒事幹的時候就去瞧他幾眼,生離而已,又不是死別,我這麼難過幹什麼?倒顯的我小家子氣。想開了一些,龍瑛說道:“老規矩,再算算我和煜兒今天的運道。”泥菩薩將銅錢放入竹筒之中,搖晃了之下,但桌上呈現的卦象卻嚇了他一跳,唯唯諾諾半天不敢說話。
龍瑛看了心煩,罵道:“有什麼事直說!別給老孃扭扭捏捏的,信不信把你剩下的頭髮全部剪完,讓你做個禿驢!”
“是,是!”泥菩薩擦了擦頭上的汗,真他娘邪門,這麼冷的天,居然出汗了。只聽他斷斷續續的說道:“卦象上說,說,龍...龍瑛大人今天有....有血光之災。”我的天,難道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人物來夜弦城了。在這大陸上,能傷到龍瑛,簡直屈指可數。
龍瑛不屑的哼了一聲:“我瞧你是自己砸自己招牌!我今天有血光之災?你不會認為這夜弦城內有人能傷到我吧?”話剛說完,大覺不妙,糟糕糟糕,這幾天好像來親戚了,那豈非就是血光之?尷尬在臉上一閃而過,再看泥菩薩,唯唯諾諾,壓根不敢抬頭看自己,鬆了一口氣,恢復常態,繼續說道:“給煜兒算算今天的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