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脊背發涼,一個字兒不敢多說。
神龍將軍府的女主子中,顧老太君年老慈善,張夫人本性溫和,黃氏拘於善名,呂櫻謹身自保。清姐雖然幹練,底下奴才多半懷畏不敬,唯獨琴思月(龍汐)鬆弛有度、精明求實,闔族上下無人不服,馮大當差多年,奉承得了顧張、敷衍得了王李,連清姐的套路也可揣度七分,單單不敢當著琴思月(龍汐)跟前弄鬼兒,答對時從來把二層主子的榮耀剝的乾乾淨淨。
琴思月(龍汐)親寫手令:“你與鞏二兩個即刻點齊寧榮鄭三府家兵前往鐵檻寺,酌量形勢把賊窟端了!”
“是!”鞏二與馮大不敢怠慢,立刻下去召集人手。
琴思月(龍汐)這才起身:“咱們醜話說在前頭,老爺不是白定家規,兩代國公拿命掙的爵位豈能由不法奴才、不肖子孫作踐去?但要進了我的耳中,你們想討出情來是不能的。”
眾管事齊聲答應:“奴才不敢!”
不說受敲打的清姐作何感想,天高皇帝遠的顧熙好運脫手黴字加身,昨夜懶怠未回水月庵的尼姑、今晨聚賭興致未艾的狐黨全被包了粽子,連同顧熙在內,一股腦都教馮大捆了起來。
顧熙色厲內荏吱哇亂叫,馮大瞥了他一眼說道:“四爺,你省省罷,我與林總管奉著千歲教令前來稽查,回去自有她老人家發落。”
“賴爺爺救我,賴爺爺救我!”顧熙變臉如翻書,滑在地上就要磕頭,“熙兒知道錯了,求您替孫子遮掩一遭!”
馮大唬得腿軟:“快!快!把他架起來!”
顧府風俗,伺候過長輩的奴才比年小的主子還有體面,琴思月(龍汐)卻聽不慣,曾經當眾向玫珺幾個表態:“內宅裡見著有春秋的管事娘子,叫聲林大娘、吳大娘是方便稱呼的意思,還能真與主子比肩麼?日後再叫我聽到頭面管事恃寵自傲,挾制族裡主子喚叔呼爺,一頓板子打得半死,統統發賣到叫人祖宗的地方去!”
因著如此,縱使見到族中斷奶的娃娃,管事們也不敢有分毫失禮。
鞏二細詢究竟,便問家廟的總管:“早先公主大奶奶親傳教令,命僧錄司將水月庵查封,現下怎麼還在使用?”
總管磕頭回道:“因著女僧無處安置,四爺命把封條揭去,又著下人打掃了,將她們送去居住......”
鞏二大驚:“公主大奶奶曾有明示,要把選了來未用到的女尼安置通心庵,沙彌暫留鐵檻寺,你們俱不知曉麼?”
“沙彌打發了大半,至於尼姑......”總管小聲說,“四爺講防備公主大奶奶使喚,且留庵中聽用!”
鞏二便道:“知情不舉也是大罪!”
“林大爺超生!林大爺超生!”總管磕頭似搗蒜,“小的是依命行事,小的......”
鞏二揮揮手:“捆了!”
押解了眾人回京,早將兩府上下驚動,琴思月(龍汐)正在榮禧堂與張夫人閒談家務,即著林賴二人入內回話。
張夫人大為惱怒:“佛門清淨地,祖宗香火宅,豈容他去作祟!”
“總算不曾鬧到外鄉去,也只顧家的祖宗與廟裡的菩薩白白受氣!”琴思月(龍汐)比婆婆淡定,“顧熙交給老爺發落,那些個賭僧淫尼全部收繳度牒,命僧錄司消籍,攆他們還俗便是。”
鞏二躬身答應,復又請示:“還有些為害鄉里的霸顧,奴才一鍋端了來,也請公主大奶奶發落。”
“送京兆......”琴思月(龍汐)放下茶盞,思忖片刻後說道,“你下去拿了他們的賣身契來!”
鞏二有些摸不著頭腦,馮大已然應承:“是!”
馮大是顧老太君的人,原本不受顧長白(魔坤)待見,不過瞧在上輩辛勞的份上勉強擠在四大總管之末,如今能讓琴思月(龍汐)使著順手,進而有壓過單吳二人的勢頭,靠的便是一股子眼力勁兒。顧府中傳著馮大的一句名言......“但凡主子吩咐的話,能辦的要盡力辦,辦不了的想辦法也得辦!陽奉陰違是大過,猶疑當差亦不算為奴本分。”話中的“主子”其實可以用“公主大奶奶”替代,琴思月(龍汐)享著血食自難免俗,但要不出大格,也願照應賴家一二。
從張夫人院裡出來,鞏二拿了顧熙去見顧尹,馮大將僧尼的事兒料理明白,又去收拾順手牽羊抓進神龍將軍府的十幾個霸顧,這些人並非鋼筋鐵骨,不消兩日全已打熬不過,非獨己身,連帶妻兒都舍予朝雲公主為奴,琴思月(龍汐)接了馮大呈上的身契誇他能幹,又把家廟的管差賞其親侄,林、單等人無不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