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白(魔坤)抿抿嘴唇:“思月,爺爺去世,將整個神龍將軍府託付給我,有些事我是遂不得本性的。”
“男子漢大丈夫,胸襟報復不能沒有,但你也只合做個運籌帷幄的三軍元帥,想做弄權的大青宰輔......”琴思月(龍汐)放下蓋碗,“能修其身難齊其家,漫說蘇睿,齊翰你都比不過去,倘若我居大位,你這樣的人優於為輔,不可做主,再過十年計較相位不算太早,稍失約束,怕步藍玉後塵,並非天子妒才,實為臣家放肆,有運如尉遲恭,因遇明君可得寬宥;不幸者似周亞夫,適逢暗主引頸受戮,你倒留神,此刻境遇同尉遲恭、周亞夫孰遠孰近。”
滿大慶朝算起,敢挑明說出那樣六個字的人怕是尋不出第二位來,顧長白(魔坤)好似醍醐灌頂,對近來的貶黜升遷有了更為刻骨的認識。
“言盡於此。”琴思月(龍汐)撫了下眉角,“往後我是再不會給你背書說史的,你該慶幸,當初若是雍親王那等小性之人坐上龍椅,現如今的京城早就沒有神龍將軍府的紮根之地了。”
顧長白(魔坤)猛地抱住妻子:“思月,往後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娘......嘎?”顧英緊退兩步,“兒子什麼都沒看到。”
“跟誰抖機靈呢?”琴思月(龍汐)推開丈夫,“還不進來討打!”
顧英扮個鬼臉:“爹爹,咱們家的孩子夠多了,再添弟弟妹妹養不過來的。”
顧長白(魔坤)哭笑不得:“你是跟哪個學的這些歪詞兒?”
琴思月(龍汐)下了最後通牒,成功將顧長白(魔坤)那點兒僅剩無幾的家務干預權剝奪了過來,在不洩底的前提下含糊就丹琦省親的事兒表明了反對立場,至於孝敬銀子,那是想都不用想了。
不蒸饅頭爭口氣,神龍將軍府兩房視同水火,大房越要反對的事兒二房越要堅持做下去、而且要盡全力去做好。黃氏管不得許多,不但將壓箱的私房搬出來,名下的田莊、商鋪都給典押了大半,立意要給女兒修建一座壓倒六宮妃嬪的省親別院出來。
黃氏並非不明白竭澤而漁的道理,試想一下,如果顧賢妃拔了後宮省親的頭籌,顧府尤其顧正一房的氣勢自會長虹貫日、一發不可收拾,要知道,省親的排場取決於皇帝的態度,而皇帝是坤殿女主抗衡不了的存在,到那時還怕沒有金山銀山、良田美鋪奉手孝敬嗎?
按過省親之事不表,天子繼位滿了百日,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聯署,奏請新君大赦天下,永林親頒詔書,除涉“.婦女、無故殺人、大逆背國”三款罪名以外,天下刑囚盡得開釋,朝中文武歡呼雀躍,都對皇帝的英明聖舉表現出了讚頌之意。
洪禧帝的治國理念與朝雲長公主是頗為貼合的,嚴格來講,被收拾的永泰皇帝政敵都與“大逆”二字沾邊,但永林在私下也交代了三司堂官:只要不像義直郡王那般明有反跡,或是沒有被抓到切實謀反的證據,不成氣候的自是從寬著免,影響力猶在的也可減罪議刑,務必保證新帝仁政落於實處。
在金華行宮釣了七年魚的忠廉、忠溫二王有幸教皇帝侄兒劃到了減罪議刑的行列,他們可以回京幽居了。
永泰皇帝其實有些“當.立牌坊”的作風,早年忠廉王結黨自固,他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準備在手裡,就是沒有表現在臉上,等逼得忠廉王走投無路時直接連鍋端掉,又不會留下故意苛待兄弟手足的惡名。不想漏算了朝雲公主在其發難前夜依仗皇父餘蔭橫衝直撞直接打翻他通盤部署,忠廉王謀反的水分大大增加,再想“釣魚執法”就不現實了。幸而結局差強人意,永泰帝諱於人言,反不好私下動手了結二王(也賴朝雲公主護的嚴實),如今“六爺黨”冰消瓦解,早年的恩怨情仇猶如過眼雲煙,索性放縱了兒子執行“親親睦族”的德政。
二王是識趣的:他們沒有仿效永樂皇帝的資本,兒女們卻已到了議嫁議娶的年紀,趁著新皇要搞形象工程,幾個孩子也恢復了宗室身份,索性安安分分拖兒帶女的搬到劃定庭院內繼續去過宅居生活,橫豎與他們有直接衝突的並不是當下這位洪禧天子。
昔日的頭目尚能獲得新帝寬赦,底下的嘍囉小么自然跟著沾光不難落個倦鳥歸巢的結局,這其中的一大代表便是昔日曾與顧府結親,有“六爺黨錢袋子”之稱的金陵織造府甄家。
參照今日顧甄兩族的景況不難做出結論:站隊正確的重要性無以替代。
甄家的運道著實教人羨慕,只因太祖皇帝在發跡前得過他們老太太的救命恩陲,開國後儼然變成了金陵一省的世家新貴,太祖皇帝六下江南,單甄氏一門便得接駕四次,等到甄貴太妃入宮為嬪,甄家以外戚皇舅自居,其後與忠廉王內外照應,江南顯宦高官,俯首者稱眾、居右者無一,儼然是金陵土皇帝的作派。
忠廉王是甄貴太妃的養子,甄家天然便被打上了六爺黨的烙印,其間也沒少給永泰帝使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