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怡縣主與金湖郡君久居京外,早見胞妹這般悽慘,心下無不難受,俗語有云“清官難斷家務事”,她們倒是有意給百花郡君出頭,不料王天雷變本加厲,又去喝罵妻子:“打脊的賤人,人家得著賢妻相夫教子家業鼎盛,我卻背運娶了一個不下蛋的喪門星!”
待二姊隨夫遠走,更難解得近急,百花郡君的日子難熬了十倍。
王天雷進京趕考之前有個自幼定親的表妹,在未婚夫另擇良緣後矢志未嫁,孀居的王母可憐外甥,以兒媳無出為由命子納妾,百花郡君欲要自戕,又捨不得拋下幼女;若想從容將就,婆婆丈夫都生恨惱,白白礙人眼目。所幸隗剛與賀蘭華任期將滿,攜帶家眷回京述職,新怡縣主與金湖郡君萬分心疼,掂量許久方才決定求助琴思月(龍汐)維護么妹。
說到底,不管有沒有議罪,義直郡王的子女永遠摘不掉罪裔的帽子,等閒人若替她們出頭,保不準要被皇帝記一筆賬,那時節不但於說情者無益,尚被圈禁的親弟金昱亦有大禍加身,姐妹二人也是左右權衡後選定的朝雲公主。
新怡縣主有文采,由她口述,金湖郡君執筆,一氣呵成修錄出血淚浸染的書信。
“書雪吾妹敬鑒:別後經年,知妹清爽如昔,皇家幸甚,金氏幸甚!憶太宗在日,你我承歡尊堂,相處得歡,未因朝政有疏。皇祖每懷感嘆,‘金門如有危難,足解倒懸義士,獨妹一人而已’,姊等深以為然。皇祖燭照,不獨社稷受益,我等姊妹未嘗不得恩蔭。今日冒撞書表,唐突求央,實屬厚琴矣!雖然,同根手足,不忍光華蹉跎;骨肉連倚,傷懷慈母泉下。盼妹體於姊心,言辭縱失,勿生嫌隙!先慈在日,撫育姊弟四人,妹所知矣。賴於皇祖寬德、聖人厚恩,姊二人幸逢良婿,免未苛待;弟一人擇媳賢良,輔弼無失。獨幼妹瑞蓮,性宛行淑,姻緣坎坷,夫姑暴戾,雖興微末而無海量,不以太宗血脈為意,肆行怠虐、欺顧無限,瑞蓮度日,雖犬彘而弗如,姊等為親,本應做主,無奈先人罪重,人微而言輕;又有皇太后祖母年高,兩宮聖人辛勞,欲待求告,體念種種,孰所不忍。唯妹義俠風度,佐中宮著《內訓》,珠璣所蘊、大義凜然!盼妹體察舊情,高義回怨,姊等結草銜環,永志感念!舊德難於答報,今復圖以新請,勢困德疏,望妹寬諒。姊新怡、金湖泣拜!”
琴思月(龍汐)並非鐵石心腸,對百花郡君的處境極為同情,但義直郡王是顧長白(魔坤)生擒,為其出頭並非難事,為此落個沽名釣譽的名聲卻屬不美。皇帝待義直郡王府算是極為寬容了,若是平白插上一槓進去,未免襯的帝后不恤侄女,於自己而言定是得不償失的行為。
晚些時候與丈夫商量,顧長白(魔坤)反問道:“你能忍得下心?”
琴思月(龍汐)搖了搖頭:“不忍心是一回事,該不該為了這絲不忍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又是另一回事。”
顧長白(魔坤)想了一想說道:“我倒有個主意,倘若新怡縣主辦的成,那就闔該有運要你維護,如果不能成事,你便坦然撩手即可。”
琴思月(龍汐)細問其詳,即命夏蓮親往隗邸回書,竟不知新怡縣主用了何等手段,真教百花郡君出現在了朝雲公主府的壽席上,如此才有了後頭的事。
太祖皇帝赤手空拳打下江山,開國時早已六親斷絕,太宗皇帝有一兄一弟,庶兄為順親王之父裕親王,胞弟便是朝雲公主的外公康桓親王,現如今在場的宗親除了他們的千金孫女就是兒媳孫媳,甭管怎麼說,百花郡君畢竟是太宗親孫女,在座的不是親姑嬸孃便是堂妹侄女,見她這般形容,哪個不覺難受,邢國長公主“唰”地落下淚來:“丫頭,才有幾年呢,我是昏花了兩眼認不出你麼!!身上還帶著肉不曾?”
小公主面帶困惑地看向誠王妃:“三嬸兒......”
誠王妃紅了眼圈:“是義直郡王府裡的瑞蓮丫頭,你該叫她一聲堂姐的。”
小公主恍然大悟。
幾個長公主原想拉住侄女問話,不意東道全不熱心:“原來是三妹妹,先入席罷!”
主賓有別,眾人不好攪了朝雲公主壽席,縱然心有不忍,終究該看琴思月(龍汐)的臉色,況且百花郡君是義直郡王的女兒,私下雖然心疼嘆息,面上並不願遺人話柄。
康王妃試探著感慨:“若得大嫂在世,哪裡能教女兒磋磨到這般境地!”
“天作孽。猶可恕,父作孽,豈可活也!”琴思月(龍汐)淡淡地說,“義直郡王既敢謀逆,子女遭受業報亦屬天道。”
越氏聞聲不悅:“瑞蓮是已嫁女,陛下胸懷四海,連直王子嗣都未加罪,黃家無禮至此,可將太祖太宗放在眼中?”
“母親說的極是!”琴思月(龍汐)轉頭吩咐春蘭,“隨手拿兩匹繭綢,再取一百兩銀子予了郡君,教她買些補品調理調理。”
眾人意氣難平,都覺琴思月(龍汐)忒沒情義。
小公主揚聲道:“且慢!”
百花郡君目光呆滯地看向幾未謀面的堂妹。
小公主正色道:“姐姐,蓮姐姐是皇祖的親孫女,竟教臣下欺顧至斯,您該為她做主。”
“明悅!”琴思月(龍汐)沉了臉,“你我雖為封國尊秩,卻不該干預外臣家務!”
“可......”小公主心有不甘,“金家的女兒豈能教旁人作踐!”
琴思月(龍汐)並未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