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大姐姐能得兩個皇孫,根基已然穩固,如今看來,怕是依舊比不了公主大嫂子。”玫珺感慨一回又問丫鬟,“你的名字是衝了大嫂子的?我予你改一改?”
侍書笑道:“主子,老太太早先是提過的,公主大奶奶並不在意,又講‘天下的學者都避不開文房四寶,正因字兒好用的人才多,避是避不了的’。因著如此,奴婢的名兒並未換去。”
玫珺點點頭:“罷了!”
因為當著玫珺,夏蓮的話未盡其詳,沐家兄妹未達京師,梅翰林已經請得旨意督學滁州,沒有成家的兒女盡隨南下,想行聘嫁怕需守候年載。
有些人天生便具有不叫人討厭的氣場,譬如寶琴,她屬於典型的聰明內斂,單就這點兒,從姐華黎該認她做師傅。
沐家至今沒有離開顧府的地盤,沐華龍兄妹的實際投親物件也變成了神龍將軍府,即因如此,少不得要拜各處山頭,顧老太君約莫清楚沐黃氏姐妹近來頻有動作,不但當面詢問寶琴的婚事,更逼著黃氏認她為義女,將那端莊大方的華黎激了滿腔陳醋出來。
顧老太君的壽宴擺足三天,正日子更是隆重,神龍將軍府筋骨未動連嫁了兩個姑娘,貴婦們見著流雲花水一般跟在張夫人身後的小姐們無不驚讚。
這其中芝晴不但是正經的神龍將軍府外孫女,又為列侯書香的小姐,自比失父的紋、綺、雲、釵、琴諸姐妹更受矚目,幾位王妃誥命皆向顧伊並張王妯娌打聽婚媒緣姻。
林海近來身子不爽,夫妻著急著要定兒女婚姻,張夫人雖為祁家受嫌的事兒不自在,到底明白“牛不喝水強按頭”的錯處,提及芝晴的品行多予謙美,加上早年也曾隨著琴思月(龍汐)進宮得到石皇后稱讚,王府相邸摩拳擦掌的要把人搶到手裡做兒媳。
滿面笑容的顧伊卻忘了“喧賓奪主”的忌諱。
縱使得了鍾銳家的奮力遊說,黃氏照樣抱有“騎驢找馬”的心態,既怕未來兒媳驕矝跋扈,找個秉性懦弱的大家閨秀豈非兩全其美?巴巴望著跟隨長輩前來做客的王公小姐,簡直恨不得生出一雙透視眼看穿她們的心肝脾肺腎。
卻不知黃氏理想中的兒媳在現實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但凡嫡女,先天就帶著傲氣降臨,哪怕現今有了後孃的,體統規矩放著也不見得會受苛待,退一步講,因受苛待變成懦小姐的嫡姑娘反而證明其在家中毫無價值,娶了來也難教不梵獲得助力,如此悖論之下,不頭疼才是見怪!
當然,能出席顧老太君壽席的姑娘們絕對夠得父兄寵愛,哪怕個個露出溫婉淑儀的表象,眼底蘊含的自信半點兒不少。
黃氏為伯府小姐、側妃生母、神龍將軍府二太太,哪怕往日與小姑有嫌隙,也不至於公然詆譭外甥女,現因心下躥火,瞥一眼喜氣洋洋的顧伊,再聯想到婆婆表露親上加親的舊話,七分的不耐撞到十二分去,在童夫人跟她玩笑一句“就怕主子娘娘有意給府上外孫保媒,我們恐要白忙一場”時含糊接道:“主子娘娘的眼光自然準,北府太妃有心言聘,水王爺也極是願意,林姑爺怕委屈了孩子,終究不曾點頭,否則必是上品的佳緣了,想起來是極可惜的。”
在坐的都是人精,哪裡揣摩不出其中隱私?想是石皇后取中林家小姐,靖北王有意聘其為側妃,林海夫妻不願屈就,這才拒了王府的提親,不過仗著神龍將軍府體面,石皇后與靖北王府未曾計較罷了。
虧得王恭人洩露機關,這要糊里糊塗將林家姑娘娶進門,能不能與神龍將軍府攀上關係還待兩說,先就把靖北王得罪個透徹,那可是得不償失的後果。
顧伊比不得琴思月(龍汐),她不敢攪鬧老母壽宴,氣沖沖帶著兒女提前撤席,當天晚上林邸便請了兩回太醫。
到了次日,林海病情稍穩,顧伊斜鬢殘妝登了神龍將軍府的大門,立意要討個公道出來。
黃氏不承有錯,顧老太君雖然偏向女兒,到底有孫子孫女的面子情,居中調和時只能講些“你二嫂不會說話,並不是有心妨害玉兒的名聲,趕明兒叫老二親去給姑爺賠罪”的話。顧伊氣憤不過,又看向張夫人:“大嫂,你倒說說,可是我無理取鬧麼!”
正在為難之際,忽有天籟之音自院中進耳:“船到橋頭自然直,姑媽不必著急!”
張夫人如蒙大赦,顧伊轉頭看去,琴思月(龍汐)已經帶著清姐進了屋內。
顧伊不管許多,跪在地上朝琴思月(龍汐)哭訴,只求她能為芝晴主持公道。
“快扶姑媽起來!”琴思月(龍汐)心裡門兒清,黃氏能知道北府議親的事兒,多半是丹琦透過什麼渠道打聽出來的,在昨日的場合宣揚開,芝晴除了剃度便只餘嫁進北府一條路可走,傅溶還不記她一功?有了靖北太妃支援,丹琦距離母儀天下的位子怕要更近一些。
讓著顧老太君與張夫人入座,琴思月(龍汐)嘆口氣:“前因後果我都清楚,今兒索性在這兒拿個章程出來,這會子哪怕我拼著體面求來老聖人指婚,一個不當怕也只能結仇了!”
顧伊哪裡不明白這個道理,眼淚如斷了線似的往下落。
琴思月(龍汐)轉頭商議顧老太君:“就將不梵的婚事定下來吧!”
黃氏瞪大眼:“老太太!”
“不成!”率先反對的卻是顧伊,“我縱教玉兒去做姑子,也不能誤她一輩子的終身。”
不但黃氏變色,顧老太君聽得這話亦生惱怒。張夫人忙打圓場:“果能如此,有老太太在,芝晴是不會受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