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黃氏險些厥過去,華黎趕忙扶住母親向夏蓮賠情:“姐姐明鑑,哥哥再是無狀也不敢有此誅心妄念。萬求姐姐看在我們孤兒寡母存活艱難的份上在殿下跟前美言幾句,沐家上下感銘五內,永不望姐姐高義。”
夏蓮打量華黎一眼,心下暗暗讚許,因向沐黃氏嘆道:“沐太太,不是我們主子不看親戚,您且說說,這些年沐大爺在外頭闖了多少禍事?真要依著主子的脾氣追究,九條命也搭上了。”
“是!是”沐黃氏回過神來,“全仗殿下蔭庇,我們母子才能在京城安居,是婦道人家失業溺愛,釀出今日的禍事來,但求公主開恩恕他一遭,婦人一定嚴加管教。”
“沐太太,我們主子還有一句話提醒,沐大爺背後有黃大人和側妃在,等閒人也不敢招惹他,但側妃和黃大人再尊貴,上頭還有聖人和太子爺在呢!您且想一想,萬一這事兒叫鄉君稟奏主子娘娘知道,黃大人不用走馬上任是小,顧側妃好容易熬到今日,怕也極難不受親表弟牽累。”
沐黃氏這次是真的暈了,上房一陣兵荒馬亂。
灌了參湯甦醒,沐黃氏一面想要走門路撈了華蟠出來,一面又怕親戚知情怪罪,兩廂權衡皆是為難,母女二人抱頭痛哭。
夏蓮搖了搖頭,稍稍勸解沐家母女兩句方才告辭。
“女兒倒不錯,可惜沒教個好兒子。”琴思月(龍汐)聽了夏蓮回報亦生感慨,“罷了,孤兒寡母也是難過,實在走不著門路,教她們往鄉君府求告。”
夏蓮笑道:“主子恕罪,奴婢方才於心不忍,也是漏了口風,怕她們必能覺曉。”
琴思月(龍汐)點一下頭:“罷了。”
次日清早,沐家母女果然備了厚禮往鄉君府恭敬呈了拜貼,蘇鄉君知道金陵沐家與顧府有親,看了請帖甚是詫異,卻不好怠慢賓客,想一想即命丫鬟:“有請!”
沐黃氏雖無誥封品級,卻是而今金陵沐家的家主,又為東宮顧側妃嫡親姨母,蘇鄉君自然不能失敬,在沐家母女行禮之際已經起身謙讓:“沐太太好,請坐!”
“謝鄉君!”沐黃氏恭恭敬敬站起身來,捧著禮單說道,“今日倉促上門,一為新春拜賀,二向鄉君請罪,伏求鄉君海量,寬饒孽子性命。”
蘇鄉君深感茫然:“沐太太此言叫我難明,可是府裡哪個不懂禮的下人與令郎有所衝撞?沐太太但講無妨,查的實了一定給您交代。”
沐黃氏忙道:“並非如此,原是婦人的孽障衝撞儀駕,實在該死!”
說完這話,沐黃氏索性把昨日早間的事兒分剖明白,復又行禮賠罪:“不肖子衝撞鄉君,本該重重治罪方稱婦人心意,然拙夫早逝,膝下只有這點兒骨血,雖是恨鐵不成鋼,到底難以輕舍,還望鄉君降施隆恩,使婦人免承青梅早落之苦。”
蘇鄉君怔了怔:“原來如此!”
華黎也福下身:“家兄本該萬死,我母女只仗鄉君一片慈心大膽求恕,若得全須退回,為牛做馬,不敢稍忘鄉君恩典!”
“沐太太沐小姐不必如此。”可憐天下父母心,蘇鄉君推己及人,反倒同情沐黃氏母女的難處,又見其禮節周到,早已軟了心腸,“我這就過府,原是一場誤會,求姐姐跟京兆府打聲招呼,把人放了便是。”
沐黃氏母女千恩萬謝地站起身,華黎又道:“鄉君並不知道外頭的事兒,家兄是有名的天性之人,白長著大人的樣子,到如今還是小孩兒脾氣,也孝母親、也疼妹妹,不是因為這些,公主殿下也不能縱他幾回,雖說如此,我和母親都恨他總不長記性,今次犯著鄉君儀駕,千歲惱怒,數過並罰在京兆府報了衝撞殿下鑾駕的罪名,鄉君為家兄求情時還需仔細,千萬別當他全是無辜。”
“這個自然。”蘇鄉君暗暗稱奇:這沐家小姐可不簡單,短短几句話頗蘊深意,既說明朝雲公主為維護自己的名節別加罪名處置華蟠,又道出長兄該罰的實情,且不乏替自己著想的美意,不但於情可憫,於理亦是可原,實在是極有丘壑的人物。
琴思月(龍汐)聽完蘇鄉君對華黎的評價後笑道:“你的見識不差,這姑娘若是生在三品四品的官宦門第,嫁個親王郡王都非難事。”
蘇鄉君倒看好她:“顧側妃是沐小姐的姨表,黃大人又是正經舅親,衝這兩條,怕也不難掙出前程來。”
“高山大士最難為。”琴思月(龍汐)搖頭苦笑,“我之.,彼之蜜糖,人各有志,孰可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