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思月(龍汐)微微一笑:“趁著沒吃飯,兒臣得向皇舅討個恩典。”
皇帝詫異地看著她:“說來聽聽。”
琴思月(龍汐)從袖子裡拿出一封奏本呈上去:“這件事兒想請您恩准,日後讓兒臣參決做主。”
皇帝攬奏點頭:“這個容易。”因命夏守忠,“取朕的硃筆來。”
太后嗔怪:“一頓家宴也漏不了政務。”
皇帝笑道:“母后說的是。”
帝后現有兒媳四人,加上嬪妃二人、新晉的濰城公主和小公主二人、皇太后並琴思月(龍汐)母女,正好湊一桌。男方那邊則是太子並六個皇子三個皇孫以及顧長白(魔坤)父子三人,也剛好是一大桌。
琴思月(龍汐)瞧著特准上席的貴妃淑妃,心裡是滿滿的同情:再高貴的側室也是妾,李貴妃還生了皇長子,論起品級,除了皇太后、太宗貴妃和皇后外只她與太子妃略高半籌——後面的兩個還是晚輩。這也是變相的生不逢時,遠的不說,義直郡王的生母明太妃仗著兒子是皇長子,與甄貴太妃組成了太宗後宮的“哼哈二將”,直把皇太后的頭風氣出來。雖說現今撇在後殿青燈古佛三卷經書的熬日子,好歹是有過風光時候的。再看看李貴妃與黎淑妃,打從石皇后入主東宮,這兩位連個浪花都沒翻起來,甭管歷朝歷代出了多少逆襲正室的衛子夫,朝雲公主殿下半點兒看不出李貴妃有成為唐宣宗生母的潛質。
酒過三巡,琴思月(龍汐)拿眼一掃,欠身向皇太后婆媳致意:“我去陪皇舅喝一杯。”
說是要給皇帝敬酒,琴思月(龍汐)卻把目標對準了次席的皇太子殿下。
永林忙站起來:“姐姐。”
琴思月(龍汐)舉起杯子:“三弟,太宗皇帝在時,咱們倆曾討論舊史,有一段“君子之澤、五世必斬”的話,你可還記得?”
“自然記得。”永林正色道,“頭二十五年的天子為立業之主,必會知道民間疾苦;後二十五年天子為勤政君主,因國是粗定,亦不能稍有懈怠;再二十五年天子為勞心君主,內憂外患自此禎定;百年天子是無為君主,承先代法度積累萬民之富;第五代天子是守成天子,國運轉衰多由此生——”
琴思月(龍汐)考問:“五代不衰,以何為仗?”
永林答道:“仗法度之變通:不因四海澄平好大喜功、亂棄成法舊制;不為時事有更得過且過墨守成規。”
“不獨帝王,世間萬事無外此理。”琴思月(龍汐)一飲而盡,“顧家從曾祖算起,迄今四世三公,於葵茂茗英兄弟,恰至五代,我借太宗、皇舅榮寵,忝居千乘尊位,夫家榮寵,貴胄極矣,所懼者一為天子見疑,妄殺功勳之後;二恐慾壑難填,襲公待王,生就隋文宋祖志向——”
顧長白(魔坤)手上的筷子應聲而落,額角一滴冷汗流了下來。
還是皇帝打破了僵局:“你這話說的,好教朕懷疑長白存了異志。”
“皇舅,都道蘇睿跋扈,然於元勳,僅止侯封,假京畿權柄藐視天子,終遭殺身大禍。顧長白(魔坤)居司馬要職,外有姻親佈列朝堂,內具從妹見寵東宮,皇舅比於周武,三弟好似周宣,周靜何人,尚需後觀。”琴思月(龍汐)放下酒杯,“太宗皇帝言兒臣與太穆皇后類,臨機決斷、挽舅家危難,更勝於彼,然果至當時,為保子孫,兒臣必效獨孤皇后,戒夫‘騎虎難下’之理。”
皇帝勉強笑道:“朕以長白為心腹,長白為朕駙馬,豈能忍心相負?”
“皇舅恕兒臣愈矩。”琴思月(龍汐)持壺在手,“劉宋檀道濟,號為南朝之長城,死作含冤忠將,生——未必不做篡位蕭陳。”
皇帝由她斟酒:“以你之見,朕需仿效宋文帝不成?”
“並非如是。”琴思月(龍汐)把永宗招到跟前,“兒臣願求三代天子恩旨,翌日見疑,請罷顧門封秩,予薄田十畝以為生計!”
席間寂然無聲。
皇太后忍不住說:“何至於此!”
琴思月(龍汐)微微一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今臣冒昧,求皇舅代三弟允,請三弟為永宗諾。”
皇后恍然大悟,旁席插話:“此求當允。”
皇帝雖然不解,見髮妻開口,也便應了,永林仿效父皇,替兒子飲了一盅。
“今日家宴,不許再講這些不吉利的話”皇帝看一眼臉色慘白的顧長白(魔坤),“瞧把長白嚇的!”
琴思月(龍汐)歸坐:“常懷畏懼之心,未必便是壞事。”
從皇宮出來,顧長白(魔坤)抱著兒子擠上了馬車。
猶豫了片刻,顧長白(魔坤)試探著問:“你是怕我功高震主招來殺身之禍?”
“當然——”琴思月(龍汐)睜開眼,“不是——”
顧長白(魔坤)大為不解:“那你——”
“長白哥兒,有些事兒是我能摻和卻不容你多行一步路的。”琴思月(龍汐)淡淡一笑,“今兒為顧家求後路,我應在永宗身上,日後不是他,顧家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