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太君稍稍開臉:“你這老貨是編排我護短呢!”
“不是這話。”賴嬤嬤賠笑,“咱們大公子是什麼樣的人?他那一巴掌下去連銅頭鐵臂三丈高的韃子都受不起,何況是寶哥兒?以奴才看也就是做著樣子嚇唬不懂事的小兄弟罷了!但凡差著半點兒,誰有大臉面值得大公子費心教導?”
顧老太君笑道:“我哪裡是糊塗的,不過憂著長白一時沒個輕重罷了。”
秋氏也附和著誇讚顧長白(魔坤)友悌、百忙之中還抽空教導兄弟。
黃氏氣得不行,暗恨她們拿勢看人。
玫珺忽然點出重點:“哥哥就是去家學看看,縱是不梵的功課不經考問也並非大事兒,好好的怎麼動上手了?”
這倒是個問題。顧老太君詢問黃氏:“你可清楚?”
“媳婦不知——”黃氏氣結:管他是為什麼,打了不梵就是不對。
顧老太君道:“找個知事的進來問問。”
恰在這時,顧定奉了顧長白(魔坤)之命送顧琛回來,順道點著家兵聽用,恰被顧老太君院裡的人叫住領到上房,張夫人命玫珺姐妹迴避,將人傳至內院詢問。
顧定打一千兒回道:“老太太,今兒大爺去學裡檢視,撞見梵二爺領著小廝與同窗打群架,實在鬧的不像樣子,還有些說出來能汙了老太太與太太耳朵的話,大爺生氣,罰著所有學生都抄《四書》,抄不完的不許睡覺也不許回家,不願意抄的把領用的茶點筆墨銀子交回,再不許邁進家學一步。”
顧老太君還沒說什麼,黃氏已經開口:“不梵能用學裡幾兩銀子,我這就取了還上。”
“回二太太,交還銀子放人的是附學親戚,大爺發話,顧家的子孫在學裡胡鬧是不敬祖宗,一個都不能輕恕,不願意抄書的,先挨二十板子再往家攆!”顧定早得了主子指點,“大爺擔心壓不住場子,專命奴才請二老爺過去,二老爺人品端方,有他在,不怕哪個妄為——”
顧老太君忙道:“這事兒叫長白處置就好,不用驚動你老爺了。”
雖不知不梵究竟犯了何等錯處惹得顧長白(魔坤)這般動怒,顧老太君和黃氏卻達成共識:決計不能讓顧正知道這件事。兩下一對比,婆媳再不敢提接回不梵的話。
顧雅儒是祖父輩,如今站在顧長白(魔坤)跟前一聲不語。
榮寧二府八房在世人口,算得上讀書人的只有六個:狀元顧長白(魔坤)、進士顧敬、舉人顧煉、顧雅儒,秀才顧衝、顧強。除了顧雅儒,其餘五個都佔著出身的便宜。
顧敬身份最重,是整個顧家的長房長孫,顧衝與祖父相類,顧長白(魔坤)為神龍將軍府嫡長孫,顧煉是護國公嫡次孫,顧強的曾祖顧代任是鎮國公府代字輩除天蔭以外唯一的嫡嗣,他們五人都是能得上一輩重點培養的物件。
顧雅儒是第一代護國公顧源的庶子,能在老榮國夫人的打壓下取得舉人功名,不能說沒有才學心性。
顧雅儒早年雖不得志,畢竟是胸有丘壑的世家子弟,如今日這般頹廢,還在於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慘痛,代儒獨子亦即顧嫈之父顧教,不到二十歲便中了亞元,那時天佑當家,因見顧長白(魔坤)天縱之才,赦政二人又不爭氣,也願扶持侄子以為愛孫照應,孰料天不假年,顧教早早一病沒了,代儒萬念俱灰,再沒有昔日誌向。
終有輩分之界,顧長白(魔坤)不好苛責太過,沉吟半晌方道:“太爺有了年紀,在家養息才是正理,家學的事兒就不用管了。”
代儒大急:“我這一輩都在學裡——”
顧長白(魔坤)擺擺手:“太爺的辛苦我是知道的,縱不教書,月例銀子還是應當照舊支取的。”
代儒心中發苦:在學掌教不過五兩的月銀,哪裡好比私下的進項?漫說華蟠這等時時孝敬錢衣酒肉的大戶,便是前不久新收蒙可央,見贄禮也有二十四兩,如今被罷差俸,每年只靠五六十兩銀子度日,連孫子顧嫈的婚事都周全不下,哪裡能夠情願。
顧長白(魔坤)並不理他,一眼瞧見顧定站在門口,因問道:“帶來了?”
“是!”顧定回道,“奴才照大爺的吩咐點了二十名府丁在此。”
顧長白(魔坤)有三十多個定額的親兵,都是上過陣的神龍將軍府家奴,平日拿的月例比四大總管還高半頭,如今大材小用調了來整頓私塾。
“很好!”顧長白(魔坤)號令,“你們都在這兒守著,除了如廁,抄不完書一概不許外出。”
顧定應了,猶豫片刻請示:“大爺,您還沒用膳——”
顧長白(魔坤)想了一想說道:“點好人頭去回你大奶奶,叫廚房蒸了飯送來,今兒個從我算起都吃大鍋飯。”
不帶請假的曠課的和提前開釋的,還有三十九人留堂,添上顧長白(魔坤)剛好四十人。
琴思月(龍汐)捏捏額頭,.蘭去廚房安排,附帶叮囑:“蒸兩桶米飯,再炒一大鍋白菜送了去。”
暑季未過,倒不用擔心學生們嬌弱受涼的問題。
廚房按著琴思月(龍汐)的要求做好飯菜,主事琴顯還覺不安:“大爺也吃這個?太簡陋了些!”
春蘭笑道:“大爺行軍在外,連樹皮都啃過,哪裡就這樣金貴?”
琴顯唯唯稱是:“姑娘說的不差。”
雖是做了四十個人的量,能咽得下去的卻在少數,不梵沒人服侍,蹙著眉毛拿筷子插菜葉,腫了半寸高的臉上只有三個字:不高興!
“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顧長白(魔坤)放下筷子淡淡地說,“誰敢糟蹋糧食,先關起來餓兩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