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兄弟皆是愕然驚滯,均想自己二人修為日深,就算單人出手,江湖上也已經罕有匹敵,不料十幾年來首次聯手攻敵,乘勢蓄銳的一擊竟被他這般輕描淡寫的化解,宇文滅更是手臂發麻。
葉隨雲亦是暗思兩人了得,方才合攻讓自己不得不退,更奇的是與宇文滅對拳時,竟覺一股冰寒之氣透入左手。
宇文敵揉身又至,宇文滅緊跟其後,葉隨雲知道不能再退,霎時真氣衝蕩全身,雙手一錯,與二人戰在一處。只見三人身形倏起倏落,進擊閃避皆快疾無倫。
宇文二人雙拳雙掌交加合縱,來去變化勢如風雷,滿擬著要速戰速決拿下對手,豈知葉隨雲以快打快,毫不避讓,一套降龍掌守的穩凝厚重,不落下風。
三條人影纏鬥不停之際,場中但聞風聲呼呼作響,間中夾雜著如雷洪拼擊的大響,只把廣場上的千數人看的目瞪口呆。宮晴初時還替葉隨雲擔憂,這時也如同其他人般驚訝起來,宇文兄弟威望素重,在白帝城眾人心中便如天神一般,誰料現今二人聯手卻同一廚房小廝打得難分難解。遊千鶴看了一陣,緊繃的心情也漸漸放鬆,時不時還連連點頭,暗贊葉隨雲應對得法。
葉隨雲針對二人合擊,採取攻守分峙。面對宇文敵的殺招,便連番推,閃,避,擋,御,洩,主守不攻,只以兩分力自保。餘下的八成攻勢則對,擊,碰,轟,破,全壓在宇文滅身上。如此一來,兄弟倆一個有力難使,一個叫苦不迭,都是一般的惶急。遠處的裘大嘴咂舌道:“這。。這小子。。竟。。。竟。”再無後語。一旁的仇賽賽亦是瞧的目眩神馳。
隨著戰況亙久,三人吐力愈猛,周圍眾人別說上前幫手,就算站在原地也是不能,被道道勁風越逼越遠。最近的人已退到了十餘丈外,手中火把的焰苗兀自被一股股氣流衝的飄曳不定。
戰至百合,葉隨雲終於心下了然,何以這兄弟倆被稱為火師,寒師。他二人所用武功一拳一掌,一陰一陽,一寒一熱。宇文敵雙掌功夫了得,掌力中隱含火力,他每一攻來都是炙熱之氣撲面。而宇文滅一套快拳之中卻夾雜冷冽之氣,難怪甫一交手自己頗有寒意,想來定是二人所習內功特異有別,但彼此間卻相輔相成。
若是將葉隨雲換成另一個人,即便功力與他相當,在此寒熱夾攻之下,也早已承受不住。偏偏葉隨雲的秋雨真氣在當年武牢關收功之時,拜謝羽,王鼎一等眾神策將領所賜,也是陰陽會聚之緣成,其結果就是他此刻除了感受特異之外,竟毫不受影響。
宇文兄弟拳掌招式算不上頂尖,之所以能縱橫江湖幾十年無往不利,皆是憑依內功寒熱特異之故。可眼下雙方你來我往已戰數百回合,他們平素依仗的優勢非但無法壓制住葉隨雲,反倒在精妙雄渾的降龍掌之下,已呈頹劣之勢。
外人尚瞧不明白,身在局中的葉隨雲卻已心中有了底,這二人內功雖強,但招式上並無什麼過人之處。要說到較量內力,自己可不懼他們,只需再有三,四十招,二人定會被自己掌力所罩。遠處的遊千鶴竟面有笑意,自然是也瞧明瞭關鍵。
果然,又鬥了十餘個回合,三人對拼之際,距離開始漸漸增大,主動退卻的便是宇文二人。此刻葉隨雲氣隨心吐,招式越發自如,隨著秋雨真氣漸漸發揮出來,掌力越打越猛,他雖已汗漬透衫,但神氣卻愈加旺盛,掌力及處,對方二人已是無法近身,難攖其鋒。
三人劇鬥至白熱時,氣貫全身,踏步行移之際,落足也是重如山嶽。戰到現在,白帝城正殿廣場前的青石地一片寸裂,被踩踏得碎如砂礫。
兄弟倆汗下如雨,自知敗勢已成,心思一念,要做最後一搏。宇文滅拳勁收回,閃身後避,出了葉隨雲掌力範圍,橫移數步,眾人剛想他此舉何為,就聽宇文敵大喊一聲:“鎖。”葉隨雲不虞一驚,腳底略略緩了下來。宇文滅猛撲而至,一拳轟出,正朝著葉隨雲的背心。
葉隨雲‘神龍擺尾’回身相抗,拳掌相交啪一聲對在一起。宇文敵幾乎同時出手,從半空壓將下來,葉隨雲另隻手急速上翻,‘見龍在田’只能使出半招,又是一聲嘹響,堪堪抵住對方這一掌。他剛要縮手變招,陡然感到對方二人的內力從自己的雙掌上源源不斷湧來,忙運功相抗。
遊千鶴見此情形,叫道:“糟糕”。宮晴聽到他這一喊,卻不明所以。
本來平手相鬥,葉隨雲已是穩佔上風,不料對方突施奇略,頓時成了宇文兄弟前後夾擊,葉隨雲雙臂平展相抗的局面。三人霎時由動入靜,停下了身形。剛才噼噼啪啪的廣場瞬間安靜了下來。圍觀之人數以千百記,卻是鴉雀無聲,因為都知道此刻已是最兇險的內力比拼,任何一方稍有偏差,重則身亡,輕則經脈盡碎成為廢人。
這個局面正是宇文兄弟所期望的,他們習武多年,身經千百戰,以往無論遇到多麼厲害的對手,就算初時落了下風,只要能迫使對方與二人比拼內力,往往便可扭轉頹勢,反敗為勝。兄弟倆的內功別出蹊徑,寒熱分明,就算一流高手也絕難同時抵受得住,二人年青時,數度在危難關頭依此敗敵。近十幾年來,隨著修為漸深,宇文滅和宇文敵兄弟已鮮有同時出手的機會,卻沒想到今日遇到個葉隨雲,不得已之下重施故技,以求解決掉這個讓人意外的少年。
一擊得手後兄弟二人猛催內力,皆忖勝券在握之際,卻見眼前的‘賈二’泰然相抗,毫無窘迫之感。二人驚異之下,萬萬想不到,葉隨雲奇特的修煉經歷,恰好是宇文兄弟的寒熱夾攻的剋星。
葉隨雲感到對方兩人的力道如洪水巨濤般攻來,他亦是內息開運,穩穩守住。此刻天邊已經現出白色,廣場上也漸漸亮了起來,遠近皆是一覽無遺。眾人凝目靜氣,瞧著中間一動不動的三個人。
葉隨雲此刻是守有餘而攻不足,兩個對手皆非同小可,全力夾攻之下,也是不敢稍有疏虞。雖然他抗得住這寒熱兩股勁力,卻無力化解,只能堪堪抵住。宇文兄弟現在也是騎虎難下,欲罷不能,都在奇怪自己的勁力明明攻出,為何這小子卻毫無衰竭之象。二人又都不敢回掌撤力,以防反噬,只好咬牙堅持,再度催動真氣。
三人都是攻不出又解不開,僵持了一刻,真力對抗之下,竟以四掌相交處漸漸生出一股氣暈,如氣球般緩緩擴出,形成一個三丈見圓的氣場,當中被踏碎的青石塊不停抖動,猶如地震來臨一樣。
眾人瞧的目瞪口呆,不知所以。熟不知這是因為三人內力對碰,張弛之力太強,擠壓四周空氣而生的異象。現在就算有人想要上去幫忙也已不能,如果功力不夠,根本進不了氣場。
又過了良久,宇文敵和宇文滅已是汗如雨下,身上衣衫也都溼透,均感後力難繼。葉隨雲也是大汗淋漓,袂衿飄動。遊千鶴按耐不住,想要上前救助葉隨雲,提氣翩然而出,誰知一入氣場,他便宛如雙腿灌了鉛,再難前進半步,麵皮上猶如刀刮似的生痛,心知此時用強亦是無用,只好退回。如此一來,旁人更是不敢靠近,都不由自主的再度後退數步。
再看三人時,就連葉隨雲也開始顯得吃力起來,他面色越來越凝重,額間的汗水順著眉毛滾落下來。對方宇文兄弟已成強弩之末。現在等於是三人的內力疊加起來,再返回擠壓三人,猶如一個不停漲大的氣球,隨時有爆破的危險。
此時群情聳動,雖不明白內中原因,但也都瞧出三大高手已至崩潰的臨界點。裘大嘴焦慮不已,連連道:“壞了,壞了。”仇賽賽急問道:“什麼壞了?”裘大嘴道:“我也不知,但是瞧他們的情形肯定是好不了。”仇賽賽白了一眼,對身後的手下道:“所有人再向後撤二十步。”雖然不知結果會怎樣,她心裡還是覺得離遠些的好。另外幾路人見仇賽賽的部隊後退,也紛紛效仿。就連奉命阻攔宮晴的兩人也跟著一起跑了。
宮晴雖不識遊千鶴,也看出他很關心葉隨雲,快步走上前問道:“老伯,現在該怎麼辦,我瞧他有些不妥?”這個‘他’自然是指葉隨雲。遊千鶴急情上面,回身瞧了一眼,語促道:“老夫從沒見過這等情形,就算想幫忙也無法靠近。”宮晴急道:“這。。如何是好。”心頭一念閃過,何不找哥哥宮傲來化解,卻只怕來不及。
就在各人心急如焚的當,陡然聽得有人道:“隨雲,‘神道穴’,留神了。”隨著喊聲,只見一道人影飛閃而至,臨空撲下,正是尹天賜。遊千鶴因他暗算沈慶而心生憤恨,此刻見到他卻是心頭一喜,要說自己功力不足以靠近葉隨雲,尹天賜卻是綽有餘裕。
尹天賜不待落地,一指點出,正中葉隨雲後心脊椎的‘神道穴’上。此穴位是人身督脈大穴,連絡陰陽二氣,被尹天賜運功這一指戳中,宛如在葉隨雲身上開了個口子,宇文二人積蓄的勁力如洪水決堤般猛洩而出,轟向尹天賜。
尹天賜避無可避,就見他本已破爛不堪的外衫,霎時如狂風捲葉般,分裂四散飛射,人也倒飛了出去。地上不停滾跳的碎石塊亦被這強大爆發力逼的如矢飛揚。好在人群早已退後,這才未遭波及。
葉隨雲壓力驟減,積壓多時的掌力失控之下猛吐而出。宇文敵和宇文滅早已油盡燈枯,哪堪承受這等巨力,雙雙噴血,跌開幾丈之外。待塵囂落定時,廣場中央只剩葉隨雲站在當地,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就此告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