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幾十雙期盼的眼睛,科傑羅先生沒有緊張,只是從容不迫地笑了笑,伸手下壓示意那位發問者不要著急。
他與一眾財政部官僚隨軍隊南下的目的就是為了執行與推進這兩部法案,因此對於這些提問,科傑羅先生早已做好了準備,於是在稍微回憶相關資料之後輕車熟路地應答道:
“土地稅的具體稅率會因各種因素而變動,不過平均稅率會在15%左右,而且絕不會超過20%”
話音一落,鎮民們下意識地嚥了口唾沫,紛紛交頭接耳起來,語氣中盡是難以置信:
“啥意思?難道我們的收成最多隻用上交兩成?”
“好像是這樣…不會真有這樣的好事吧…”
“我他媽的肯定是還沒有睡醒!”
“秋收馬上就要到了,如果真的只用給政府上交不到兩成的作物…”
…
沒有一個鎮民能夠掩蓋掉他們臉上的震驚之色,科傑羅先生的話語讓他們感受到了一種夢境般的不真實感。
最高只有20%的稅率?
現場頓時響起一陣吸氣聲。
別說這些在地主壓迫下的農奴和佃農了,就算是那些極少數擁有自己土地的自由農聽罷都忍不住要歡呼雀躍起來。
畢竟這些自由農在市政廳的貪官汙吏的壓榨下,也要將接近四成的收入拱手上交。
不少精明的鎮民在震驚之餘已經開始盤算起馬上要到來的秋收,如果真按照科傑羅先生所說的這樣,那麼接下來的一年恐怕是許多人人生中第一個能夠完全填飽肚子的一年。
歡喜,欣悅,驚異,難以置信,在場的鎮民們臉上也無非是這些表情。
目睹著眾人驚呆的神色,科傑羅先生也不覺得意外,畢竟連他自己聽到波拿巴大人要求的這個稅率之後也是這般不敢相信的神情。
要知道,科西嘉雖然在政治形式上是總督共和制,但在經濟形式上仍與傳統的封建農業社會沒什麼兩樣。
在這種經濟體制之下,國家財政收入的大頭就是來源於這些田野間勤耕不輟的農民,農業是否風調雨順,直接關係著整個國家的生死存亡。
而在科傑羅先生的估計中,土地稅稅率至少要達到40%才能維持財政收支平衡並緩緩彌補上之前的虧空,這還是在不考慮徵稅過程中損失的情況下。
如果是財政部的某個下屬竟然提出15%這樣的稅率,科傑羅先生覺得自己一定會把他罵個狗血淋頭再一腳踹出財政部的大門。
但這是波拿巴總督的強硬要求,這位被馴化的財政部部長也只得照辦,將其明確地寫在了法案明文之中。
事實上,勞倫斯設定這個低稅率也有他的考量。
在短期的三五年內,科西嘉的財政問題都可以透過國家白銀公司在巴黎證交所吸引投資來解決,甚至反而有大量的財政盈餘,就如同勞倫斯現在手中的一千萬利弗爾一樣。
勞倫斯要做的,就是在這段時間內藉助巴黎的投資資金以及馬賽到阿雅克肖的貿易航線來推動科西嘉的工業化與市場化。
就如同後世的沙烏地阿拉伯人能夠用鈔能力在沙漠中建造迪拜這座繁華都市,勞倫斯有把握利用這些得天獨厚的條件,再加上自己的歷史科技知識,在短時間內將科西嘉建設成一個繁榮的工業國。
到了那時,從鄉野間徵收的土地稅在財政上也就不再顯得那麼舉足輕重了。
正當在場的眾人沉浸在無邊的喜悅中時,一位鎮民忽然驚醒過來,他膽怯地舉起手,在得到科傑羅先生允許後小心發問道:
“可是大人…您說要把老爺的土地分配給我們自己,把老爺的收成留給我們自己…但是老爺們會接受這樣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農奴們表情上立刻閃過一抹擔憂,沒錯,如果這兩條法案在地主的阻撓下成為一紙空文,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每個人的心中都升起一道疑問:
“老爺們的政治話語權可是自己這些農奴的無數倍,波拿巴總督真的會冒著觸怒地主的風險來施恩於自己嗎?”
而回答他們疑問的是一道突如其來的斷喝聲:
“同胞們!兄弟姐妹們!”
只見發聲者是那位負責護衛的中尉軍官,他步伐沉穩地走到眾人中間,與科傑羅先生交換了個眼神,聲音很是洪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