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我所瞭解的情況...」
那不勒斯大使在桌上攤開一副地圖,在上面簡要地做了些標記和勾畫,對法蘭西的諸位大臣解釋道:
「西西里島作為此次饑荒受災最嚴重的地區,叛亂就是在這裡爆發的;一個奧地利貴族不知從哪裡得到了大批軍火與物資,靠著這些物資在西西里島籠絡災民,很快就武裝了一支軍隊出來。」
大臣們聚精會神地看著桌上的地圖,按照這大使的勾畫,整個西西里島幾乎都已經淪陷,只剩下沿海幾個大型城鎮以及靠近海峽的數個堡壘要塞還在頑強抵抗。
至於島上那大片廣袤的農村地區,恐怕都已經受到了叛軍的直接控制。
對於這樣的情況勞倫斯也並不意外,在這樣的大災之年,用一袋黑麵包就能收穫一個壯年男性的效忠追隨,如果那位奧地利貴族有著充足的物資援助,確實能以極快地速度從零建立起一支龐大的軍隊。
至於提供物資的攪局者,勞倫斯已經可以斷定有英國人從中作梗,就是不知道這裡面會不會還有其他勢力的干涉了。
而且,對於那不勒斯大使所說的,叛軍首領是奧地利貴族的事情,勞倫斯同樣也很是在意:
「貴國已經確定領導叛軍的是一位奧地利出身的貴族?」
「至少他是這樣自稱的。」
那不勒斯大使點點頭,雖然對那叛軍首領的宣稱不屑一顧,但還是詳細解釋道:
「那人自稱是上上任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六世所冊封的、西西里公爵的嫡系後代,這一次來到南義大利起兵則是要奪回家族的法理領土。」
「難怪...奧地利確實與西西里島有千絲萬縷的聯絡。」勞倫斯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自從1268年的西西里晚禱戰爭之後,法蘭西安茹王朝在西西里島的勢力就被完全剷除,西西里島則是歸於阿拉貢王國所控制。
而隨著1469年的伊比利亞大婚,阿拉貢與卡斯蒂利亞王國聯合之後,西西里也就順勢歸由西班牙王國掌管。
之後的兩百多年時間裡,這個物產豐富、土地肥沃的農業之島都一直處於西班牙人的治理之下。
到了十八世紀初,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結束之後,作為戰敗國的法蘭西與西班牙雖然實現了最初讓波旁王室入主西班牙的目標,但西班牙波旁王室也被迫向大同盟諸國做出承諾,他們將永遠放棄對法蘭西王位的宣稱。
與此同時,西班牙王國也因為戰敗而失去了大片海外與歐陸領土,那不勒斯與西西里也被割讓給了奧地利哈布斯堡。
之後,儘管西班牙波旁王室立下了放棄法蘭西王位宣稱的承諾,但是當太陽王路易十四去世,貧弱多病且年僅五歲幼主路易十五繼位之後,當時的西班牙國王、路易十五的叔叔、費利佩五世還是覬覦上了法蘭西王位。
這等危險的野心自然招來了其他列強的反對,不列顛、奧地利、荷蘭三大列強組成了三國同盟,連帶上國力稍弱的薩伏伊公國,開始共同對抗西班牙的野心。
而那時的西班牙也在試圖透過政治手段和陰謀詭計來取得法蘭西王位,他們指派駐法大使,打算密謀推翻當時擔任幼主攝政的奧爾良公爵,以此來讓作為路易十五叔叔的西班牙國王費利佩五世擔任法國攝政。
只不過,西班牙這一系列被稱為切拉馬雷陰謀的佈局最終還是敗露了,法蘭西宮廷也對此震怒無比,直接遞交了對西班牙的宣告公告,加入到了三大列強之中,從而引發了歐陸史上赫赫有名的四國同盟戰爭。
這場戰爭結束之後,薩伏伊公國按照約定,收到了奧地利的西西里島作為他們參與戰爭的回報。
然而,奧地利當然不想將
這塊沃土白白拱手讓人,當時的神羅皇帝、瑪麗亞·特蕾莎的父親查理六世,強行逼迫薩伏伊公國接受奧地利用不太重要的撒丁島換回肥沃的西西里島。
國力普通的薩伏伊公國自然只能屈服於奧地利的***,被迫讓出西西里島接受了撒丁島,並由此成立了現在的撒丁皮埃蒙特王國。
而之後的奧地利也並沒有控制西西里島太長時間。
在1734年,年僅十九歲的卡洛斯三世,也就是現在的西班牙國王,當時的帕爾馬公爵,趁著奧地利忙於本土的波蘭王位繼承戰爭,無暇南顧的時機,直接出兵奪取了那不勒斯與西西里,並以帕爾馬公爵的身份成為了那不勒斯與西西里國王。
從那以後到現在的三十多年時間裡,那不勒斯與西西里才算再一次迴歸到了西班牙的掌控之中。
但是,從法理上來說,奧地利並沒有承認西班牙對南義大利的合法掌控。
按照1714年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結束後的《烏德勒支條約》,那不勒斯與西西里島都已經被西班牙正式割讓給了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
對於卡洛斯三世奪取南義大利的行為,當時的奧地利是無暇顧及,而如今的奧地利也因為要維持和法蘭西與西班牙的同盟關係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主動追究。
不過,奧地利對南義大利的法理宣稱毫無疑問是至今存在的。
現在那個西西里島高舉義旗、自稱為查理六世冊封的西西里公爵後人的奧地利貴族,無疑也是將這個法理作為了自己反叛的戰爭理由。
至於其真實身份到底是一個盜世欺名、伺機而動的投機者,抑或果真是一個古老沒落的公爵世家的傳承人,這其實都無所謂,只要那個叛軍頭子打出這個旗號,至少在法理上就能夠得到一批那不勒斯人的支援。
畢竟卡洛斯三世收復南義大利至今也就三十餘年時間,那不勒斯王國內部必然還存在一批擁簇曾經奧地利統治的舊部和遺老,如今這位自稱的西西里公爵估計可以輕鬆地將這部分招至麾下。
「而且除此之外...」
勞倫斯默默地聽著那不勒斯大使講解戰爭情況,心中已然意識到南義大利的情況恐怕會比他預料的還要複雜一些:
「那個叛軍頭子既然自稱為由神聖羅馬帝國冊封的西西里公爵,這樣的話,奧地利對這場內戰的態度估計會很曖昧了...大機率是不會站在法蘭西和西班牙一邊了吧...尼奧親王...難怪他如此爽快地接受了與我的合作,果然是個深藏不露的男人。」
儘管只是剛剛聽到那不勒斯內戰的訊息,但勞倫斯已經可以肯定,奧地利人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恢復在義大利影響力的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