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雷聲越發的驚亂,兩人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冰冷黑暗。藉著時有時無的雷光將幾個包子吞食乾淨,便靠在牆角望向窗外。今夜的雷聲有些奇怪,有好幾次都是從同一方位傳來。這雷聲十分的凌亂急促,彷彿是那九天雷神暴怒。
這兩人雖然瘦弱,耳朵卻是極靈。這聽聲辨位的本事,比其他同齡的孩子要強上許多。別家的孩子此時或許已經躲在母親的懷抱中,他們卻對此絲毫不懼。雷聲依舊是那麼亂,他們已漸漸地進入熟睡。
時至半夜,暴雨停歇,雷光也隱了去,整片天地漆黑無比。外面房簷上仍有雨水流下,滴落在青石板上,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音。兩人捲縮在角落裡,裹著一床薄被,相繼甦醒。
黑夜來得太早,他們睡的也早,以至於等不到天亮就醒了過來。忽然的,肚子一陣咕嚕咕嚕直叫。陳小乙摸了摸肚皮,羞愧的將腦袋埋進薄被裡。即便是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也難以掩藏住他的內心。
這時,衛城伸出了大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以示安慰。陳小乙羞澀的輕笑了幾聲,便將身體往衛城那邊靠了靠。
嘭!啪!
突然地,廟門被撞開。一個黑陰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兩人盯著那黑影吸了口涼氣,驚出一身冷汗。只見那黑影腳步虛浮,東歪西倒的闖到神像前,一下子撞倒在地上,便再也不動彈了。
兩人縮在角落裡也不敢動彈,陳小乙更是捏緊了薄被,簌簌發抖。很快,一股血腥氣味在破廟裡蔓延開來,陳小乙捏住薄被,擋住了臉,只露出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黑暗中那道身影。
突然的,衛城感覺到陳小乙的身體僵住了。他剛想要抓住陳小乙的胳膊給予安慰的時候,卻感覺到一陣涼意。陳小乙竟然掀開了薄被,向地上那人衝了過去。衛城驚呼一聲:“小乙!”
想要拉住他,卻抓了個空。
衛城立時就呆住了,他沒想到平日裡沉默怯懦的陳小乙竟有這般膽氣。此時,再也顧不得其他,衛城趕忙鑽出薄被,跟了上去。他十分擔心陳小乙,怕他被那人所傷。
受了傷的野獸,無人敢輕易接近,對方很可能會將靠近的人視為死敵,拼死反擊。人有時候也是如此,受了傷的人便如同野獸一般,輕易不能靠近。萬一對方拼死展開攻擊,任憑他們兩個小孩,根本無力反抗。
衛城雖年少,卻比陳小乙要老成穩重。不過還好並未發生意外,衛城靠近時,發現那人已經昏死過去。他們二人在這樣的環境中也算是如魚得水,即便是在這般黑暗的環境中,也能勉強的看清狀況。
那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鮮血從他的頸脖間流出,透過衣衫,淌了一地。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傷口。陳小乙正極力的想要將那人翻個身,奈何氣力不足,難以移動分毫。
衛城趕忙搭了把手,兩人很快將那人翻了個身。而後,陳小乙用手撥開他頸脖間的亂髮,想要看看傷口。衛城卻在那人身上亂摸了一通,很快找到了火摺子。
火光驟現,兩人終於看清傷口。在那人左邊的頸脖上,有一個像是被野獸咬傷的牙印。看那牙印不大不小,卻也不知道是被何物咬傷。此時,血已止住,傷口也已經結痂,但鮮血卻將他半邊脖子染紅。
這時,兩人才看清那人的樣貌,竟是一個老道。這老道穿一身灰黑道袍,鬚髮灰白,臉上卻無皺紋,頭上戴著一頂船兒似的道冠。這老道顯然是失血過多,臉色煞白煞白的,看起來像個死人。
兩人使盡力氣,將老道拖到牆角,用薄被裹住。這時,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兩人交換了眼神,便在破廟中找來乾草,又尋了些腐爛的桌椅,升了堆火。
那乾草雖然易燃,卻不經燒,爛桌椅雖然耐燒卻不易點燃。兩人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將火堆燃起,便靠著牆壁,一直捱到了天亮。
一縷晨光照進破廟,兩人便湊到牆角小心翼翼的檢視了一番。那老道居然還有著微弱的呼吸,並未死去。
此刻,衛城也感覺到腹中空空,飢餓難忍。陳小乙提議出去乞些食物,衛城卻掀開薄被,在老道身上來回翻找,想要找出些銀錢來。衛城麻利的將老道搜了一遍又一遍,卻只翻出一枚巴掌大的碧綠色玉佩,竟無半分銀錢。
衛城將那玉佩握在手中,對陳小乙說道:“小乙,你且在此守護,萬一那老道醒來,就給他弄些清水,我出去尋個當鋪先將這玉佩換些銀錢,再買些吃食回來。”
陳小乙看了看那昏迷的老道,又盯著衛城手中的玉佩,羞怯的說道:“我們這麼做,會不會……不太好?”,衛城翻了個白眼,說道:“不過是枚玉佩罷了,我們可是救了他的命,再說了,等我將這玉佩換了銀錢,買來食物也分他一份,再給他買些藥物,好讓他活下去。”
陳小乙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他也餓極了。況且,他對衛城的脾性十分清楚,此時再反駁也是無用的。衛城果然不再容他反駁,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一個轉身出了廟門,很快就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