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我已經回到江家宅院,住進了我幼時居住的地方。
母親拉著我哭了一場又一場,我卻沒有多少眼淚,江家派了不少人去查,而無奈當時街上的人實在是太多,我只說得出那人穿著灰色衣裳,具體長什麼模樣卻描述不清。
閉上眼就是那天的場景,木蘭接過了那紅彤彤的冰糖葫蘆,糖漬粘到了她的臉龐與髮梢,甜甜地笑。
我在街的另一頭,被姐姐死死拽住,我不知她是鬼還是別的什麼,我只知道,她再不是我記憶中那言笑晏晏的姐姐。
景耀的意外是令我措手不及的,我失去了一個孩子又失去了我的夫君,如今,她卻要將這些事都怪罪在我的身上,還要奪去我的另一個孩子,我恨她。
在床榻上不知道呆了幾天,外面一會兒黑一會兒白,母親來了又去,去了又來,鬢髮又多了幾根銀絲,她不許我離開這個院子, 生怕我一個想不開,做了蠢事。
在與她斷斷續續的交流中,在她整日的愁眉苦臉中,我得知祖母一直久病不起,健壯的身子骨恐怕熬不過去了。
我心裡有了鋪墊,真的聽到祖母病逝的訊息傳來時,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難過,甚至連眼淚都沒有。
才是夏天綠樹茂盛的時候,江家卻“銀裝素裹”,肅穆*,祖母的遺體被擺放在祠堂前,一個嶄新的棕木牌位被放了上去。
我作為直系的孫女,身穿孝服跪坐在祖母身旁,看著跪拜在遺體前的人,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都做著同樣的表情——哭。
我不自覺看向了祖母,她緊閉雙眼彷彿幼時在大樹下小憩,只要我們一個捉弄就能轉醒。
祖母的臉就像當時的姐姐,蒼老的不像話,暗紅色或暗紫紅色的疤痕一個又一個地連線,連成一片雲霧。
到了傍晚,祖母身上的腐臭味已經蓋不住了,夏天燥熱,就算在身上藏了冰塊也還是沒多大用,我讓勞累許久的母親和父親回去,自己一個人再陪陪祖母。
我又去取了一些冰塊,擺放在祖母身旁,企圖能減緩屍體腐爛的趨勢,
掀開祖母的衣襟,將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塊放了進去。她的手本是雙手合攏,因為我放冰的動作有些大,鬆了開來,垂到了下身。
我忙拉起祖母的手,卻在她右手的指縫間看到了和木蘭一模一樣的反鑼型印記。
怔了怔,又迅速地將它復位。
夜晚的蟬鳴蟲聲聒噪,我靠在祠堂的牆角下,想起了在此之下一直跳著洪荒舞的那位。
不知她還在不在?
腦子有些混沌了,大概是周公來找我,我閉上眼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我半眯著眼,卻見眼前是一片黑暗,猛地一激靈,嚇出一身冷汗,不知何時我被拖到了祠堂之下,臺子依舊在原處,上面卻沒有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