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老遠就看到兩個人了,一個身段修長,一襲白袍,膚白如玉。一個一襲青衣,面如冠玉,玉樹臨風,均不似人間俗物。
他眼睛直勾勾的看了四人半天,被掌櫃拍了一下腦勺,才想起來。吆喝一聲“四位客人,二樓請”.
“吱、吱”踩著有些年頭的黃紫木樓梯,小二領著四人上了二樓。
楊澤挑選了臨街中間的雅座,這個位置最好,周圍沒有障礙物,可以鳥瞰整個江州府,小二想要說什麼,朝街外瞅了瞅,轉頭又下去了。
不一會,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倒入杯中,香氣撲鼻。
此時正值午時,評詞老者身穿墨綠長袍,手拿摺扇,桌上放著一塊醒木。
四人剛剛落座。
啪。
評詞老者醒木響起,把青鋒嚇了一跳。
老者一揮手,風神閒逸,韻度清美評起詞來。
這一回正評說荊州望庭山傳人公孫達,一柄浪劍到西平劍棠試劍的事蹟。
“當今武林誰最厲害?”一段說完後,下面聽客意猶未盡,趕著興致叫嚷道。
評詞老兒接過小孫兒遞來的清水,押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這才緩緩道“據說北方雲中州須彌山施肩吾,施家雙鞭已入仙象境,鞭長四尺,共有十三節,施家鞭與其他鞭不同。鞭前有尖,可做劍用,鞭打四方。那劈、掃、抽、劃、架、拉、截、摔、刺、撩無人能敵。百年來,無人能敵”。
“鞭是破重甲的利器。施肩吾的雙鞭是前朝留下來的。我朝老燕王破盤越國重甲兵正是用的施家的雙鞭營,此役盤越五萬縵銀重甲兵全軍覆沒,一舉平定西陲盤越,為我朝社稷立下了赫赫戰功”,評詞老兒吊足了大家胃口,說完最後一句,醒木一拍,就算結束了,客人再起鬨他也不再講了。
下面聽客一陣叫好,小兒託著彩盤四處討要彩頭。
身側江州幾個紈絝子弟,看著評詞老兒收場,無所事事,瞅著身邊剛剛坐下一個美人,忒她孃的美了,頓時按奈不住心潮澎湃,像吃了春藥一般想在美人面前想表現一番。最好能引起她的注意也好,高談闊論好不熱鬧,討論起半個月來城外通甌江的怪事。
“你們不知道吧,我們江州府原來幾百年前曾經有過一場大戰,破城後屠城,屍體都堆滿了護城河,死傷冤魂無數。據河邊漁夫說晚上都能隱約聽到有無數鬼魂哭泣”,其中手持摺扇的男子開啟摺扇輕輕搖晃說。
“據說連屠十六日,屠城後丟下銀子,只要第二天銀子沒了,說明還有活的人,就再次搜尋屠城,城中血流成河,不見一個活物,那一仗殺的天昏地暗,鬼哭神嚎,通甌江裡的水都是紅的。那慘不忍睹的景象,連東門廟裡泥胎菩薩都從大殿牆上掉了下來。不忍看城中生靈塗炭”。
“是的,今年通甌江河水一直在上漲。我們家老爺子也嘟囔起這事來。當年戰況激烈,前幾年還從河中飄出幾百具白骨”。
“據說昨天那兩個淹死的人是白府的人”。
“噓,公子小聲點,小心駛得萬年船,小心被白家人聽到”,其中男子拿著兩個壽山暗紅核桃,在手心裡輕輕轉動。
那一對核桃幽紅髮亮,顯然已經把玩了很久,他停下手,環視一下,示意對方小聲點。
在江州府,以白府跟知府的關係的確已經可以隻手遮天,不過白家一直居住在城南,很少到城北一帶活動。
“怕什麼,這江州還能成了他白家的不成?不就是仗著宮中那位……”摺扇男子嘴上這樣說著,但還是壓低了聲音,很顯然他也知道白家在江州不好惹。
最近百年間,江州府尤以白家人最為昌盛。
白家人在江州,那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誰見了都躲得遠遠的。
江州知府譚載年,正三品,在朝野中威名頗震,最重孔孟之道,以儒家治江州,博得國子監一幫老夫子、清流的誇讚。上任後,他先於州府四門豎起禁令十五條,凡違禁者,不避富貴,皆責之。一度被王朝儒生命為清流領袖人物。據說最近王朝傳出要晉升他禮部侍郎職銜,那可是從二品的肥缺。
高高在上孤芳自賞的他,見了白家老太爺,老遠也要下轎躬身相迎。白老太爺卻總是連轎簾都不開。
楊澤曾經聽商號大掌櫃紀莫亭說,王城訊息,白家老太爺雖然是大柱國,但如此託大,並不是僅僅仰仗的族中曾經出了幾十位侍郎、太常寺卿、詹事等官員,而是族中新晉後宮的賢德妃,還有那群聚集江南門閥士族的黃門,這才是他們依仗的後臺,朝局微妙,顯然國子監寒門士子與士族門閥林立的黃門早已勢同水火。
“你怎麼知道那是白家的人?”
“據說有人見過他們跟白家少爺去過絳雲軒,在那裡喝醉了酒還打了幾個龜奴。那絳雲軒仗著姑娘活好,可是在江州盛氣凌人久了,活該捱揍……”。
“那是,據說今年絳雲軒花魁柳如是,還未出閣,已經名動京城”。
“最近做法事的和尚、道士都好幾撥人了,誰也壓不住這通甌江的冤魂”。
“昨晚知府譚載年請了茅山道士祖師爺張天師,張天師塗滿狗血,懷揣黑驢蹄子,一柄鍾馗式桃木劍,做法抓鬼。張天師在船樓上還沒念完,一個不穩就一頭栽進河裡。他的徒子徒孫一聲喊,趕緊下水撈。那叫一個慘,張天師道袍撕裂的一條條的,胸前血肉模糊,早昏死過去。譚知府也受了驚嚇,臥床不起了”。
“你們看,據說那個大和尚是拈花寺來的,逢人就打聽江州最近發生的怪事”,說著其中一個人指向對面街上,大雨兀自下個不停,落在青磚地上嗒嗒作響。
楊澤順著那個人方向看去,一個白衣僧人,大約五十歲左右,白色僧衣僧袍,紫色金絲錦羽緞邊紫色袈裟,斜披在右肩海青上。右手拄著一根木棍,身後揹著包袱,外面罩著綠蓑衣,青箬笠,由南往北走著。
他身邊跟著一位小姑娘,大約八、九歲光景,也是青箬笠,綠蓑衣。眉清目秀,手裡拿著一串冰糖葫蘆,一臉不情願的跟在後面。
“拈花寺不是在達州嗎?聽這寺廟名號,裡面是不是都是沾花惹草的花和尚,你看那位還帶著個小姑娘,八成是他的私生女”,此時佛教在王朝尚未大興,士子們也多有偏頗之詞。
座位上幾個富家公子哥都一臉淫笑,“那個小姑娘倒是長得丹鳳眼桃花眸,不錯,估計她媽媽絕對是個美人胚子”。
“江州知府譚載年已經在城門張榜懸賞能人異士抓鬼降妖了。今日一早,江州府李主事也被派去玉虛宮請天寧子老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