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郡西北五十里外,伏牛山南麓名曰臥龍崗的密林間,一座宅院氣勢宏偉,安靜徜徉在林海之間。
這裡便是南陽世家鄧氏家族的私人宅院。與鄧家宅院遙遙相望,坐立於伏牛山北麓的宛氏家族也是南陽有名的世家之一,兩家都以鑄劍技術聞名於世。採石鍊鐵的技術兩家各有千秋,不相伯仲。
不止在南陽,就是整個春秋大陸,能從鐵石中淬鍊出鐵精的技術,也只有鄧、宛兩家所掌握,各國諸侯私底下都和這兩大家族有往來,從他們這裡採購兵器,擴充軍備。秦國在兩年前佔領南陽之後,就不允許這兩家向其他國家售賣兵器。鄧、宛兩家所鑄的所有刀槍劍戟都被秦國以同等的價格收購。
鄧、宛兩家自古以來專心鑄劍,從不介於諸侯國之間的戰爭,只要將所鑄兵器賣出去就行,至於兵器賣給誰於他們來說並不重要。
自上代鄧家家主開始,鄧家不再大規模鑄造兵器,而是專注於鍛造神兵。也許是上代鄧家家主參透天道,有了悲憫之心,自此立下家訓,鄧氏子孫且不可以刀兵徒增罪孽。
鄧禹從劍池出來,登上伏牛山。
藍裙少女跟在爺爺身後,面帶愁容。她此刻煩心的是父親和卞家給自己定下的娃娃親。
再過兩年,等自己十七歲時就要嫁給卞家做媳婦兒了,可她一點都不開心。倒不是她看不上卞家少主,只因為,這位從小嬌生慣養的鄧家小姐,迷上了修道。特別是五年前,在府中遇到那位道家天人,被他隨性逍遙、自由無拘的人生觀給深深吸引。
這五年來,她幾次偷偷離家訪道,見得多了,就更不願意做個深閨小姐了,反而對江湖上的打打殺殺特別感興趣,仗劍江湖,除暴安良,被人尊一聲女俠,那種感覺不是在這深宅大院能體會到的。
三年前,她第三次離家訪道的時候,在襄陽遇到一位姓秦的神仙姐姐,跟著她遊歷了三個月,一路扶危濟困,打抱不平,真正地體驗了一把快意人生。還從姓秦的神仙姐姐口中明白了天下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女人如果被婚姻所困,一輩子就完了,自此之後,她就開始反對這門未經自己同意的親事,幾次要求父親將這門親事退掉,卻遭到父親的訓斥。
藍裙少女在山頭坐下,看著天上自由的雲朵,唉聲嘆氣。
“瑤兒,何事讓你如此煩心啊?”鄧禹在孫女身邊坐下,慈祥地詢問。
藍裙少女轉頭看了爺爺一眼,輕聲問道:“爺爺,女兒身是不是真的沒有選擇的權利?”
老者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自己孫女的心思,思考了片刻道:“那就看你有沒有勇氣了,天生萬物,誰都有選擇的權利,關鍵還是得靠自己”。
藍裙少女回過頭,看著隨風搖曳的樹,悠悠說道:“如果真是自己說了算,那該多好!可是,很多東西都身不由己,就拿這些樹來說,誰不想離太陽更近一點,只不過,它站的越高,根就得扎的更深,要不然就會缺水而死,最可憐的還是水中浮萍,要想活下去,就得聽水的”。
老人慈祥一笑,道:“活著還不容易,難的是要活出個樣子來。只要你不想嫁給卞家的小子,你父親那裡我幫你去說,只不過這樣一來,我鄧家和卞家就會結仇,日後在南陽,我鄧家就不會這麼如魚得水了”。
老人看到孫女眉頭皺了起來,內心在掙扎,淡淡道:“你若是想好了,就告訴我,爺爺一定和你站在一起……”老人停頓了片刻,笑道:“至於鄧家的未來,就靠你爹那個臭小子了,我已經老了,有心無力了”。
藍裙少女突然站了起來,似乎是下定了決心道:“我要退了這門親事,就算爹爹不認我我也要退,大不了浪跡天涯……”
老人會心一笑,鄭重其事道:“你想好了?”
藍裙少女重重的點了點頭,義無反顧。
老人哈哈大笑,朗聲道:“不愧是我鄧禹的孫女,果斷勇敢,你有此心性,又何懼一個卞家,我這就跟你爹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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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牛山腳下,四人四騎,外加一條狗,正沿著山道往山上走。
陽春三月,林蔭間還是有一絲清冷。
陽光穿過樹梢,打下細碎斑駁的光影,黃土山道上,幾乎沒有行人。
偶爾路過的附近村寨的樵夫看到陌生的四人,遠遠就躲開了。這讓白衣少年更為懷疑,五年前去鄧氏劍廬的時候,走的也是這條道,期間見過不少人,他們雖然警惕,但還是願意和陌生的路人交談幾句的。
白衣少年沉聲道:“還是儘快上山去吧”。
走了約莫一個時辰,一座豪華莊園出現在眼前,高大的牌樓上寫著:鄧家劍廬。
四人穿過牌樓,沿著青石步道,繼續往前走, 步道兩邊堆砌著很多黝黑的石頭,大約百步之後,步道中間出現一個圓形的小廣場,廣場上一塊天然巨石被雕刻成劍的樣子,置於廣場中心。
步道在廣場分成了兩條,兩條步道中間是一面人工湖,湖內荷葉平鋪,湖中水汽氤氳,還有紅黃的錦鯉在荷葉間自由的游來游去,眾人沿著左邊的步道前進,大約五十步之後,是一個八角涼亭,右邊步道和左邊的對稱的,又五十步,兩條步道在一塊方形的平臺上重新合而為一,平臺之上放置著一口銅鼎。
從平臺跨過九步石階,出現一扇拱門,兩邊延伸出去越十丈的青磚高牆。
進入拱門,左右兩邊各有十間房屋,裡面有人在打鐵,看到四人,眾人只是抬頭瞧了一眼,繼續低下頭,叮鈴哐啷開始打鐵。
正對面是東西通透的前廳,穿過前廳,是一處供工匠休息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