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奶奶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周方遠就知道，這頓飯是沒法吃了。
他兩輩子加起來，最不願意面對的都是類似的場景。
上輩子一到這種時候，長輩問的通常都是“學習怎麼樣啊”、“考得怎麼樣啊”，這是上學時候的問題。等畢業了，問題就換成了“工作怎麼樣啊”、“能賺多少錢啊”，等再過兩年，問題就會變成“什麼時候結婚啊”、“有物件沒有啊”……可以說，人啊，就是越缺什麼就越怕別人問什麼。
學習不好的就怕別人問成績怎麼樣，工作不好的就怕別人問工作怎麼樣，找不上物件的就怕別人問什麼時候結婚等等。
周方遠上一世是什麼都不行，所以他基本上什麼問題都怕，只要有人一問，他就特別鬱悶。
可偏偏他還必須得回應對方，因為能這麼問的，基本上都是長輩，怎麼著也是叔叔伯伯這一輩的，爺爺奶奶那一輩的也有人會問，面對長輩的問題，小輩可以不回答嗎？你可以不露痕跡的轉移話題，但不回答是肯定不行的。不回答就是沒禮貌，父母臉上就沒光，那些被拒絕回答的人也會在背後說三道四，雖然即便回答了也會是這樣，可終究還是必須要回答啊。
這一世周方遠倒是不擔心那些問題了，可他有了新的擔心。
“公司開得不錯呀！”
這種問題周方遠是最不願意面對的。
我公司開得好不好和你有關係嗎？用你操心嗎？
他很想這樣說一句，但他不能說，不回答都是沒禮貌了，要是一句話頂回去，那就更加不合適了。
大奶奶可能只是關心，長輩關心晚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說破大天，長輩關心晚輩都是沒錯的，周方遠不領情就是錯，就是不懂事沒禮貌沒教養。可真的只是單純的關心嗎？周方遠不能肯定。到了他如今這個程度，即便是別人的關心，他都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必須防著對方進一步的目的，尤其是讓家裡親戚的子弟進公司……這個是一定要防備的。
不是親戚不能用，而是必須要有選擇性的用，不能是礙於情面什麼人都要，那樣只會毀掉遠方集團。
家族企業有家族企業的好處，但也有其缺點，反正在周方遠看來，家族企業是弊大於利的，雖然初期確實是能夠起到很好的凝聚人心的作用，畢竟一家人之間肯定要比外人更信得過。但這裡面有一個時間的關係，企業初期這麼做當然是沒問題的。可隨著企業的發展壯大，這種情況就必須要改變了，否則親近一旦變成了肆無忌憚，家族式企業內，親屬的造成的破壞力可遠比外界的敵人要大太多了。
這種事情在歷史上已經出現過多少次了，周方遠豈能不防？
那麼，如果是大奶奶開口……那麼會是誰呢？
大伯家的堂姐？她上大學比自己早一年，今年只是大三而已，而且這兩年他們再沒有聯絡過，或許是周方遠和劉怡玲的事情帶給她太大的衝擊。不管是因為什麼吧，反正堂姐最近兩年一直沒和他聯絡，他也不主動聯絡對方，如果是堂姐的話……倒不是不行，可堂姐現在也沒畢業呢，用得著那麼著急嗎？
還是說是姑姑家的堂弟？今年……應該是高中剛畢業吧，好像沒考上大學，難道要讓他進自己的公司？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絕對沒得商量了，遠方集團走到今天這一步，雖然人才依舊緊缺，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要的。好的崗位，您要有真才實學啊，靠關係有什麼用，能給公司創造利潤嗎？能把自己那一攤子管好嗎？如果是堂弟要來，也不是不行，但必須從最底層一步步幹起，不是歧視低學歷的員工，而是社會分工不同，人家研究生博士畢業的，剛入職還得從部門底層開始做起呢，然後根據進步速度不同，晉升速度也不同。
除非是已經在其他公司證明了自己，在業內有著一定的名氣，本領早已經得到了行業認可，這樣的人如果跳槽到遠方集團，那自然一上來就能有一個不錯的位置。否則無論是誰都得先經過一段時間的考察才行，高學歷姑且如此了，堂弟如果高中畢業就想工作，那就只能從更底層做起了。
周方遠不會給他任何幫助，唯一可能算得上是幫助的額，那就是不會輕易開除他，親屬在自家的企業裡做事，無論如何，容錯率肯定還是要高過其他普通員工的，這算是唯一的福利了。
不過管是堂姐還是堂弟想要來自己這邊上班，也不管周方遠他自己是否願意接受，他終究是要回答問題的。
“是，大奶奶，今年發展還行。”
周方遠笑著說道。
長輩的問題他必須回答，但怎麼回答，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我對網際網路的事情不太瞭解，但挺我家那個小傢伙說，你的公司在網際網路上很厲害，說是全國最大的遊戲公司，使用者有幾百萬人，這是真的嗎？”
開口問話的是七爺爺，就是楊明珏的親姥爺。他老人家說的“家裡那個小傢伙”，不出意外應該是周方遠的堂哥了，叫周明楊，今年已經25了，早就大學畢業，現在正在一家廣告公司裡做事。
說起來，這裡得說一句，七爺爺的年齡其實是很大的，只比大爺爺年輕一些，比周方遠的爺爺還年長。按年齡排的話，應該是拍老兒才對，是另一支的長子。
但是為什麼在周方遠這邊他行七呢？很簡單，因為他排在所有周方遠這一支的長輩的後面，周方遠爺爺這一輩，四男二女，也就是說除了周方遠的爺爺以外，他還有大爺爺，三爺爺，小爺爺，和大姑奶奶二姑奶奶，七爺爺這一支剛剛重新建立聯絡，排行就只能往後排，主要也是方便小輩稱呼。而在七爺爺那一支，他還是老大，周方遠這邊的長輩到了那邊也是跟著後面排，周方遠的大爺爺，在周明楊的口中就成了五爺爺。看上去比較混亂，其實也無所謂。
反正雙方的小輩能分清楚誰是誰就行，反正兩支人家以後就算聯絡相對更加頻繁一些，老一輩估計一年也見不了幾面，又有長輩又有小輩的情況估計會更少，所以不用擔心完全搞混。
而且雙方的小輩，該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比如說周方遠喊小爺爺，那預設就是喊自己的小爺爺，周明楊喊爺爺，那就是預設喊他自己的爺爺，雙方並不衝突。只要長輩不弄混，就完全沒有問題。
周方遠和這位七爺爺完全不熟，如果不是今天見面，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個長輩，不過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那自然不能不回應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