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連串的你好謝謝,終於讓他把眼前這張胖臉與五年前那張趾高氣揚的臉重疊起來。
“你就是甜甜的老師吧!你好你好你好你好!幸會幸會幸會幸會!我們甜甜還請你多多費心了!”
“這叫什麼事,明明是她欺負我們甜甜,怎麼到頭來還要倒打一耙,誣陷我們甜甜欺負她?真的是臭不要臉,你說是吧張老師?”
“得了吧張老師,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要是這個小丫頭真出了事,我們集團還會養不起她嗎?當養了條狗不就完了。”
“走,甜甜,今天真是氣死我了,你們老師真是瞎了眼。明天就轉學。不就是個全縣前十嗎,又不是全世界前十,瞎激動。”
她就是黃甜甜的親媽,丁會真的親姐姐,丁氏集團之中權力地位僅次於丁會真的總經理,丁會玲。
張建生嘆了口氣。他快數不清這些天嘆氣的次數了。
其實丁會玲看張建生也多多少少也有點面熟,但她實在記不起在哪見過他。這倒不怪丁會玲記性差,只怪她的寶貝閨女黃甜甜實在太天才,三年初中換了六家學校沒一家能教得了她,最短的一家只呆了不到一個月。
丁會玲又不給張建生髮工資,當然沒必要那麼刻骨銘心地把孩子他的臉記在腦子裡。
後來丁會玲不知找了什麼關係把黃甜甜轉到省會學校,只上了半個月就接到喜訊:女中豪傑黃甜甜拉幫結夥與另一學生頭子搶男朋友過程中成功將對方一耳刮子斬於馬下送進醫院。丁會玲拿了一把票子意氣風發驅車前往省會,然後灰頭土臉坐大巴車回了青縣,任別人怎麼問也不說發生啥事。不過從此以後娘倆就老實起來。此事不再細說,以後有機會再表。
丁會玲剛想說點什麼,一邊瘦女人扶著老太太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老太太搶在丁會玲開口前一把奪過張建生的手,使勁搖晃,晃得張建生一身肉都跟著顫顫巍巍。
“張老師!哎呀張老師呀!你就是寶成的大恩人啊!主保佑恁!主保佑恁!”
老太太一邊嚎一邊握著張建生的手不肯鬆開,搞得張建生都有點不大好意思。
“張老師啊!你可是個好人啊!大好人啊!主保佑恁!主保佑恁!”
門口看熱鬧的老頭老太太們嗑著瓜子圍了過來,看到這一幕還以為張建生幫了丁家多大的忙,對他的印象瞬間下降了幾個檔次。
“老太太你別這樣,幫忙是應該的。”
張建生一邊客套一邊對丁寶成狂打眼色。丁寶成智商不高但情商不低,一收到訊號立刻跨前一步,兩手抄住老太太的胳膊一抬,把張建生的手解救出來,而後半攙半拽地把老太太拉進了屋子。
老太太進了屋,又看見了李展他們三個人,嚇了一跳。
“恁幾個人是……”
幾人立刻站起來,而李展作為代表發言。
“奶奶好,我們都是丁寶成的同學,跟張老師一起來探望他。”
“哦——都是好孩子,願主保佑恁。”
丁老太雙手合十躬身行佛禮求上帝保佑,讓李展隔著九重天都感受到了佛爺和上帝的為難。
丁寶成慢慢扶奶奶坐下,又是安慰又是拍背,終於丁老太安靜下來,靠著椅背捂住臉直抽氣。李展三個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站在那很是尷尬。李展朝丁寶成眨眼,丁寶成朝李展聳肩,兩人隔空交流了半天,誰也沒弄明白對方的意思,只好繼續尷尬。
這邊丁老太安頓好了,外面丁會玲又和看熱鬧的老頭老太太們打了起來。丁會玲罵他們多管閒事,圍觀群眾說丁家罪有應得。
吵架聲傳進屋子裡,丁老太本來已經穩定的情緒突然又爆發了。
“俺那寶成喲——苦命的寶成喲——可憐的寶成喲——”
丁老太說的比唱的好聽,讓李展懷疑她幾十年前是否從事過文藝工作。
“半個多月沒吃口好飯——奶奶老的不中用啦——俺的好——”
“咣!”
“孫子——嗝!”
丁會玲在張建生和瘦女人的幫助下把大門關了起來,兩扇門的金屬門框碰在一起發出一聲巨響,嚇得丁老太打了個嗝,把沒哭出來的下半句話給忘了。
丁老太年紀大記性差,回憶了半天沒能想起下半句話該說什麼,懊悔地直拍大腿,嘴裡唸叨著這都是自己的罪過要懺悔要向上帝請罪一類的話頭。
“我奶奶從前年開始信上帝。”丁寶成向同學們介紹。
“我上輩子這是造了什麼孽啊!”丁老太嗷的一嗓子嚎了出來。
“她以前信佛祖。”丁寶成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