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心扶起方晝瀾,又回想起二姐姐曾說過,與外男私會是要浸豬籠的,她要是碰觸了方晝瀾,豈不是要被下豬籠?
方晝瀾看她這副樣子,就知道必是未曾經歷過風雨的,不知道他這一跪寄含著多少希望。也罷,誰能想到方家存亡之際,能救他們兄妹二人性命的竟是一名幼稚女童?
方晝瀾臉色難看,咬了咬牙,還是問道:“葉姑娘可知道方家的花箋詩會?”
葉夢寒猶豫了片刻答道:“自然知道。”
“正是這詩會,要了方家人的性命。”方晝瀾一字一句的說道。
他眼中的恨意太盛,幾乎要把面前的葉夢寒射個對穿。
“昂?”
年級尚小的葉夢寒自然參不透其中恩怨,只直直的望著方晝瀾,等他解惑。
“花箋詩會,本是二妹一時玩鬧,卻被有心人構陷,暗指方家對皇權不滿,以詩紓憤賭咒當今。現下,方家老小全部被押解入獄,只有我和小五兒,因詩會那天未在府上才逃過一劫,只被收押在府內。但恐怕…用不了多久,也要被一同問罪。”
說到這時,他雙拳握緊,眼睛佈滿血絲,看上去要多可怖就有多可怖。
“方老爺不是宰相麼,誰敢拿他下獄?”
葉夢寒雖然只是個庶女,但也知道朝堂之上最大的就是宰相了,就連父親也常說,方相唯一人之下矣,竟然還有人敢構陷他?
她童言稚語,卻字字錐心。
是啊,誰能想到,即使權傾朝野,仍會被人拿捏?這看似龐大的宰府,竟像株朝顏,連一點風雨都經不得。
方晝瀾苦笑著搖頭,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方五雙眼含淚,一臉悲慟的走到方晝瀾身旁,同他一併跪下,“夢寒,現在只有你能救我們了。”
見慣了方五生動歡笑的葉夢寒,趕緊拉起她,“晴兒姐姐這是做什麼,難道你開口,我還有不答應的事兒麼?”
她臉上很是懇切,讓備受苦楚的方五心頭一暖,連方晝瀾都緩和了許多,但此事的兇險,方家兄妹比葉夢寒更清楚。
“葉姑娘別忙答應,你可知我兄妹二人是想請你替我們遮掩,借狗洞逃出昇天?此事雖只有在場幾人知曉,但一經敗露,葉家就與我方家同罪。”
他沉吟了片刻,又繼續說道,“你與我兄妹二人非親非故,為此係上葉家滿門性命,姑娘要三思。”
方晝瀾明白,這是一樁多麼不對等的請求。
要是他聽到此話,少不得要唾罵提出要求的人,但如今為了他和方五,更為了能替方家沉冤昭雪的機會,活著比什麼都重。
“只要我做的小心些,就無妨!”
少女的聲音暖融融的,纖細的聲音裡面蘊含的情誼卻重於萬金。
方晝瀾猛的抬頭,看見一雙清澈溫暖的眸子,蘊含的勇氣,即使……不是對他。
似是怕方家兄妹掛心,葉夢寒又繼續說道:“一會兒我先爬回去,給你們拿兩身下人衣裳,等你們都換好了,再跟我從狗洞裡爬出去。到了我家,咱們就立刻從後門離開。倘若被人看到,你同晴姐姐就說是我的小廝。”
她說話的語氣雖有些興奮,似乎當成了一場遊戲,但計劃周詳,可見是曉得輕重的。
方晝瀾定定的看著葉夢寒,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來回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人發現,你不知道我院子裡現在有多少人看著。”方五拉住急著要走的葉夢寒。
“回府後,要是有人問你為什麼要拿小廝的衣裳,你知道怎麼說……”她事無鉅細的提醒著葉夢寒。
方五既不想失了自己的生機,卻更不想把葉夢寒拖連下水。
“放心,放心。”
葉夢寒握緊方五的手,想了想,覺得不夠慰帖,便抱緊她說:“晴兒姐姐,平日都是你照顧我,這回你就看我的,我一定能將你和方大哥救出去的。”
她眸子裡閃著光,像一片能融冰雪的日光,稚嫩臉上那幾分果敢,耀眼的讓人睜不開眼。
昨日還與她一起玩鬧的妹妹,今日就能為她撐住一片天了。
方五怔楞之中,只見葉夢寒那小小身軀,飛快跑出了門。
帶著她和哥哥的希望,向遠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