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靈扶了扶額頭,還好冷淵是名副其實的章世子,不然這該怎麼收場?
冷淵望著戰戰兢兢跪在面前的姚氏,不由得想起一年十個月前,他坐著大紅花轎,頂著紅蓋入贅慕家當日,曾與慕靈攜手,恭敬地跪在姚氏面前喚她“阿孃”…
那場景,絕對是他此生難以磨滅的恥辱!!!
冷淵胸口好一陣劇烈起伏,兩邊太陽穴一陣突突亂跳,腦海裡閃現無邊的黑暗,耳朵不時交錯響起“夫君醒醒,淵兒醒醒,爹爹醒醒”的嘈雜聲音。
緊接著。
他那該死的頭疼症…又犯了!
致使他無暇深究,他才嚮慕靈亮明身份,姚氏為何就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許是門外的一干護衛向她透露的。
冷淵表情扭曲,雙手抱頭,頎長的身體緩緩躺倒在地。
慕靈沒敢用力相扶——畢竟是她剛剛才“挨”了一刀。
更重要的是,這間房間的整塊地面,她都仔細地鋪上了一層微彈防護墊。就算冷淵直挺挺倒下,不會摔疼,亦不會摔傷。
姚氏跪在冷淵身側,臉色蒼白,瑟瑟發抖!淵兒有個好歹的,她盡心盡力侍候就是了。可章世子若有個好歹的,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
她掉腦袋不要緊,可她閨女到年才滿十七,三個寶貝孫子才踮踮學步,牙牙學語。
姚氏盈淚望向慕靈,慌張無惜地顫聲問:“怎麼辦?”是叫外邊的護衛進來,將冷淵抬上馬車,護送回章王府,還是咱們悄悄去請郎中?
“沒事的阿孃,他只是頭疼得厲害,並未昏睡過去。”安慰完姚氏,慕靈跪坐在冷淵身側,準備替他診脈。
從滑滑梯上滋溜下來的二寶,見阿婆和阿孃在地上跪著,她們中間躺著一個人。
二寶烏黑濃密的長睫眨巴幾下,當即手腳並用,快速朝躺著的人爬了過去。
二寶抬眼一看,哈!居然是好幾天不見蹤影的爹爹。
剛從滑滑梯上溜下來的大寶,見二寶突然朝另一個方向爬去,他在滑滑梯出口,等到三寶滑下來後,拉著三寶,一齊跟在二寶身後,朝冷淵躺倒的方向爬去。
二寶衝躺在地上的冷淵,奶生奶氣喊:“爹爹。”
大寶和三寶衝躺在地上的冷淵,異口同聲喊:“爹爹。”
喊過之後,二寶和三寶見冷淵始終蜷縮著身子,雙手抱頭,並不理他們,他們知道爹爹像以前一樣叫不醒的,於是,他們又爬到滑滑梯那邊玩去了。
大寶見冷淵雙手抱頭,表情不像以前那樣平靜,而是顯得十分痛苦。
他那雙清澈大眼睛眨巴幾下,隨即伸出綿軟細嫩的小手,輕撫冷淵那鬍渣兒微冒的下巴。
嘶——有點兒扎手手。
大寶縮了縮小手,卻未直接收回,而是從冷淵的下巴,移向冷淵緊緊扣抱腦袋的大手,邊輕輕摩挲冷淵的手背,邊軟糯糯道:“大寶呼呼,爹爹不疼,爹爹不疼…”
大寶軟糯糯的聲音,像一縷春風,一下一下,輕輕撫摸著冷淵那顆在無盡黑暗中痛苦掙扎的心;更像一縷熾熱耀眼的燦爛陽光,在霎那間,徹底驅散了將他團團籠罩的濃濃黑霧。
冷淵緩緩鬆開環抱腦袋的雙手,緩緩睜開了雙眼。
冷淵的眼神,從茫然無措的呆滯,逐漸變成夾雜銳利的清冷,最後聚焦到大寶身上。
大寶穿著一身乾淨的湖藍衣衫,梳著一對沖天總角,肌膚吹彈可破的小小臉蛋上,長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睛,此刻正眨巴眨巴地看著冷淵。
大寶板著小臉蛋不說話時,頗有幾分老氣橫秋。
與冷淵記憶中的童年,高度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