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黃昏,籬笆小院的梨花開了小花苞,像是在和掛在樹梢的紅燈籠爭顏色。
平日清靜的小院裡此時張燈結綵,人滿為患。
院子裡裡外外擺著圓桌子,桌前坐滿了人,紛紛舉杯暢飲,一時忘了今日的新郎官是妖。
凌奈穿著喜服,拿著酒杯敬酒,模樣乖巧。
“你啊你小子,你把我客棧都毀了嗚嗚嗚……我停業了好幾個月,你這壞小子……”老闆拉著凌奈的領子,一邊哭,一邊不忘往嘴裡夾一塊肉,“賠的錢不夠我啊,你趕緊給錢!”
旁邊的人看著凌奈的臉色,拉扯老闆:“大喜日子你哭什麼哭,當心被肉噎住!”
“大喜日子啊……那你明天給錢!明天!”
“凌奈趕緊去那邊了,這老小子喝多了,夠哭一壺的。”
“沒事。”凌奈小聲說了一句,拉正衣服,走到下一桌。
蘇驚棠坐在梨樹上慢條斯理啃咬豬蹄,哼著小曲晃動小腿,一臉愜意:“成親這麼熱鬧啊……”
“你怎麼在上頭?”蕭景珩和御史坐一桌,聽到聲音後,忍俊不禁問她。
“他們要喝酒,我不想喝酒,等他們喝完了我再下去。”
“你要吃肉脯嗎?”
“嗯……有點膩了,改天再吃。”蘇驚棠搖搖頭,身後襲來一陣輕風,她回頭看去,溫尋站在院子外,對她笑著勾勾手指。
她白了他一眼,不搭理。
溫尋強顏歡笑,在半空寫了一行字推過去。
她抓住那行字,上面寫著:出來玩,有東西給你。
燈籠的暖光打在溫尋臉上,顯得他笑臉更加迷惑人,不停勾著她過去。
那就……去看看吧。
蕭景珩在乾淨的碗裡夾了幾個肉丸子:“你把這個給蘇姑娘遞上去。”
“陛下,蘇姑娘剛才走了。”
碗裡的肉丸子還冒著熱氣,蕭景珩的笑容已經冷卻,他看到蘇驚棠不情不願跑到溫尋面前,溫尋一臉神秘拉著她跑開。
相比燈火通明的前院,屋後漆黑一片。
蘇驚棠聽著身後的喧鬧聲、身前的風聲,還有身邊緊張的呼吸聲,不由也緊張起來。
他莫不是想趁這次機會也和她入洞房?在外頭?不好吧?
先不說名不正言不順,單單說這種行為就十分大膽。
“你……”蘇驚棠緩緩開口,眼前忽然一亮。
她抬頭,看著樹上數不清的孔明燈中驟然亮起,被風託舉,慢慢上升。
周遭變得明朗,視野逐漸開闊。
“當初在萬妖寨,我見你懵懂遲鈍,怕你上當受騙,覺得你離不開我,離開我就會被人害死,現在想來,是我為離不開你的自己找的理由。”溫尋手掌攤開,每說出一句話,就有一盞孔明燈上亮起金色的字。
他耳朵紅得發燙,一動不動望著天邊:“以前在萬山時不知何為喜歡,由著性子來,常常氣哭你,又懊惱不及。我活了大幾千年,從未說過‘喜歡’,也有許多話難於啟齒,今日都寫在孔明燈上……”
蘇驚棠看著其中一盞燈上寫著:願年年歡喜勝今日、愛你勝今日。
那個“愛”字歪歪扭扭,似乎能看出寫這個字的時候,提筆的人有多彆扭。
“我怕我再不說出口,你就要被別人的甜言蜜語騙去了。我不會說好聽的話,但好聽的話我只會說給你聽。”溫尋側頭看著她,看她雙眼明亮,看她笑容無雙,看她眼中映著萬千妖火,看她似風似月,又恰如夏日啟明,格外璀璨。
“我心悅你,定不如你愛你自己,但會如我愛我自己。”溫尋望著天際,偷偷拉住蘇驚棠的手,指腹滑過她的肌膚,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