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調查結果,讓呂惠卿並不滿意,而趙頊眼見事態要擴大化,制止了呂惠卿和鄧綰追回鄭俠重判的企圖。
不過總算是有攀扯,最終,參知政事馮京以右諫議大夫出知亳州,權發遣戶部副使王堯臣追奪一級官職,丁諷貶為監無為軍酒稅,著作佐郎王安國放歸田裡,毀掉以前所寫的一切文稿,慶州錄事參軍楊忠信、吏人孔仲卿、撫州進士吳無至判處杖刑,分別編管郴州、邵州、永州。楊忠信還被除名,永遠不被敘用為官。
然而大宋的風格,就是永遠有逆風而動的人。
舍人錢藻起草馮京的外放詔書時,完全不理會政府判決,在制詞中對馮京大加讚美,有“大臣進退,系時安危,持正不回,一節不撓。”的言語。
這還能不讓呂惠卿和鄧綰恨得牙癢癢的,於是呂惠卿又指使鄧綰彈劾錢藻撰詞失當,錢藻也被光榮落職。
不管怎麼說,呂惠卿總算是鬆了口氣,扳倒了馮京,朝中的對手,又少了一個。
……
韓絳其實也很苦惱,當年王安石以他為首相,呂惠卿為參政,其實是想借重二人,繼續帶領著新黨前進。
結果呂惠卿這反骨仔對付起自己人來比外人還狠,短短半年時間裡,新黨幹臣就凋零殆盡。
而韓絳的能力和威望,本身在永興軍路就遭受了打擊,撐不住這個場子,被呂惠卿把控了臺諫和新法重要根據地司農寺,將他徹底架空。
昨日三司一場大火,不出意料,章惇也要外放了。
於是韓絳將章惇請過府來,商議對策。
章惇來了,意態還是那麼瀟灑自若,這娃的自信心永遠爆棚,混沒有把一時的貶謫當回事兒。
這種心態韓絳也很羨慕:“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子厚倒是豁達。”
章惇笑道:“范文正公也就那樣,在我心中的評價,不如王相公。”
韓絳苦笑:“那是,你們都是孤膽包天之人。”
章惇拱手:“今後朝中,便要靠韓公獨自與那福建子唱擂臺了。”
韓絳搖了搖頭:“子厚,我欲引王相公還朝,你覺得如何?”
章惇有些訝異:“相公外放才半年,就算要對付福建子,也於制度不合吧?”
韓絳說道:“這半年來,呂吉甫的舉措你也看到了,可有一分公心?相公立下的基業,延攬的人才,如今還有幾人得在朝中?鄧文約為何死死咬著王平甫不放?子厚,項莊舞劍,志在沛公啊……”
“當初呂吉甫迎合相公,驟至執政。如今得志,凡可以害王相公者,無所不為。朝中希進,皆附吉甫,又謂可傾相公以媚參政,眼看就要形成新的朋黨。”
“他這是要幹什麼?他這是忌王相公複用!是打著新黨的旗幟招誘群小!新黨如今成了小人淵藪,今日王相公傾覆,他日也難免不會連累你我!”
章惇其實有些看不起韓絳,心想這還不是你沒本事兒造成的,堂堂中書首相,連臺諫都把控不住,這怪得誰來?
好歹想到福建子是大家共同的敵人,章惇才忍住沒有說出來,只拱手道:“三司會計司事務,我也已經料理妥當,不過這回遭了無妄之災,剩下的就只有交給明公處置了。”
“我會在陛見時,向陛下建議由明公提舉會計司,也會提醒他注意呂吉甫的作為。不過請相公回朝這件事,過早提出來怕是反倒惹陛下猶疑。小人得志,早晚會暴露原形,明公,不妨再等等。”
韓絳嘆了口氣:“我倒是想等,奈天下何?奈新法何?”
章惇說道:“我聽蘇明潤嘀咕過,任何政治問題都是經濟問題的延續。雖然有為他和安道公的《金融論》搖旗鼓吹的嫌疑,但是細思起來,也有幾分道理。”
“如今臺諫,司農寺,中書都在別人手裡,明公不妨另闢蹊徑,在計司殺出一條路來。”
“新法的根本,是要國富民強,然後與外敵爭勝。明公,此次趕造預算,我皇宋年入盈餘,已然近千萬貫,這個數字,呂吉甫那邊尚未知曉,你要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