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時辰後,湘州岳陽。雲夢澤的景象,自來是為人所稱道的,近日頗多雨水,雲夢澤一片壯闊氣象,惹得人們紛紛前來觀賞。
觀賞雲夢澤的絕佳之處,自然是岳陽樓,可惜,岳陽樓是昔年一位高官所造,原本是想借此與民同樂,讓尋常百姓也能欣賞到雲夢澤的美景。
但時至今日,此處卻幾乎成了私家場所。整個湘州,江嶽幫都能呼風喚雨,隻手遮天,岳陽正是他們總舵之所在,江嶽幫在此更是橫行無忌,直如土皇帝一般。
就好比一炷香之前,江嶽幫說要徵用岳陽樓清場,那一炷香後,岳陽樓一定會蕩然一空,打掃得一塵不染。
若是有愣頭青敢理論,那麼很快,江邊的住戶們就會聽見落水之聲,這時家中主事的就會蓋住孩子的嘴,悄聲道:
“江嶽幫又從上面丟人了……”大家敢怒不敢言,是啊,再憤怒又能怎麼樣呢?
就連岳陽最大的官兒,知府大人,都拜了江嶽幫幫主做乾媽,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又哪裡來的本事伸張正義。
江嶽幫幫主陳翹楚此時正坐在岳陽樓頂層,她面對著雲夢澤,眼中古井無波,誰也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身後,偉爺、雙刀虎、吳公子、獨龍哥悄然立正,連大氣也不敢喘。眺望良久後,陳翹楚問道:
“知道我叫你們四個來,是為了什麼?”四人對視一眼,誰也不敢第一個搭腔。
她的聲音很沙啞,聽起來充滿了威嚴,似乎與她年輕的面容並不相符。
身為幫中老人的偉爺卻知道,自己今年已經三十五歲,而幫主比自己只大不小,之所以看上去那樣年輕,是因為她成為幫主以後,已很多年沒有經歷風吹日曬,日日養尊處優,便顯得年輕了。
偉爺想起自己第一次見陳翹楚時,對方的模樣——一個面板黝黑,嬌悍有力的女水匪,拿著一把刀子,在自己襠下晃來晃去,嚇得自己魂飛天外,當即同意了對方入夥的邀請……往事如煙,那已是很多年前的是了啊。
偉爺心中不由得嘆道。
“我在問你們話。”陳翹楚再度開口,語氣雖然平靜,可四人都從中聽出了怒意。
平靜的語氣怎麼聽得出情緒?這似乎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可只需換個方式想,便豁然開朗了——若沒有這個本事,他們又豈能當得上紅腰帶?
“咳,”雙刀虎第一個開口:
“大姐,我是個粗人,您有話就直說吧,若是我做錯了什麼,您只管懲罰,雙刀虎絕無怨言。”陳翹楚點點頭:
“阿虎,你倒是坦誠得很,你很好,沒有做錯事。”雙刀虎嘿嘿一笑,便不再說話了。
“陽子,阿偉。”陳翹楚淡淡開口。獨龍哥和偉爺同時躬身:
“在。”
“我想問問,你們的武功,比起雙刀虎來說怎麼樣?”獨龍哥趕緊擺手:
“我哪裡敢和本幫雙花紅棍比。”偉爺搖搖頭:
“比不過,撐不下五十招。”陳翹楚轉過身,正午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四人低著頭,不敢直視。
在湘州,沒有幾個人有這個膽子直視陳翹楚。與外界三頭六臂,青面獠牙的形象不同,陳翹楚其實是一個身材頗為嬌小的女子,臉很小,臉型略圓,乍一眼看過去,只怕沒有人會把她和
“江嶽幫主”聯絡在一起。外界傳聞,她日啖人心十顆,最好活人的腸肝肚肺,就連洗手沐浴,都用的是人血……但其實她已經吃素了很多年,每一頓最多的就是豆腐。
俗話說
“三人成虎”,都說謠言止於智者,可這世上畢竟還是愚者要多得多。不過還有句俗話,叫
“沒有取錯的外號”,既然在外人眼中,陳翹楚的形象是一個毫無人性的嗜血狂魔,那麼她一定是個讓很多人恐懼的人。
實際上,她正是湘州最可怕的角色之一,甚至這個之一都可以去掉。囂張跋扈的偉爺、喪盡天良的獨龍哥、武藝超群的雙刀虎、智計百出的吳公子,這四個在外界跺一跺腳都能令地動山搖的大人物,見到陳翹楚時,都會乖的像一個孩子,安靜的像個呆子。
因為他們都清楚,自己再無論如何呼風喚雨,生死都只是她一句話的事。
聽到獨龍哥和偉爺的話,陳翹楚扭頭問雙刀虎:
“他倆有沒有說謊?”雙刀虎想了想,隨後認真的說道:
“殺獨龍哥只需要十招,偉爺反倒是謙虛了,他武功不錯,應該能撐到五十招以上……”
“很好,拔你的刀,”陳翹楚朝獨龍哥和偉爺一指:
“殺了他倆。”噌噌兩聲,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雙刀出鞘,雙刀虎朝二人走了過來。
沒人會覺得他會顧及同門之情,因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陳翹楚一聲令下,就是讓雙刀虎殺了自己的爹孃,他都不會皺半下眉頭。
獨龍哥慘然變色,毫不猶豫的跪了下來,朝陳翹楚道:
“幫主,我、我什麼都沒做啊,幫主饒命,幫主饒命……”偉爺滿臉駭然,咬著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