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王勁威道:
“廚藝一途,講究色香味俱全,小蘭這盤炒雞蛋,當然算符合了標準,可還有一個講究,是說要葷素搭配,配上鮮湯冷盤,才是真正一桌好菜呢……若想要嚇姊姊和爹孃一跳,咱們還得再多學幾道才是。”小蘭聽得心馳神往,趕緊拉住王勁威袖口:
“王大哥,你教我。”王勁威點點頭,隨後拉起小蘭:
“好,我們先去挑食材……”後廚內,王勁威與小蘭鑽研廚藝,樂此不疲,渾然忘我,二人身上發著光,不知是爐灶裡的火,還是別的光輝?
人們總說孩童純粹,大人汙濁,可若他看見眼前這一幕,便會明白一個道理——用心堅持做某件事的人,總能純粹的像一個孩子,只有碌碌無為,卻又不肯行動,只會成日胡思亂想的人,才會變得汙濁世俗而又平庸無趣,他們卻總不認為是自己的錯,而把一切的不順都歸咎於年齡。
許久後……鼓瑟吹笙樓內,已是酒過三巡,眾人其樂融融,好不快哉!
江笑書攬住周自得的肩膀:
“周大人,剛剛我倆劃了多少拳了?”周自得雖正襟危坐,可通紅的臉還是暴露了他身上的醉意,聽江笑書這麼一問,他呆了呆:
“好像,好像劃了七八十拳了?”
“是七十四拳,”江笑書糾正道:
“我贏了四十一拳,你贏了三十三拳,周大人,你還不承認你喝醉了?”周自得臉一板:
“什麼話,這區區一點酒水,我豈能醉了?來來來,再來大戰三百回合……”
“別別別,”江笑書趕緊拉住他,隨後環顧一圈:
“咱們從白天喝到現在天要下黑,兩個人已比其他人一桌的喝的都多啦,他們都是醉倒的醉倒,辭別的辭別,咱們再硬著頭皮喝,傷了身子,可就不妙得緊了……我恰好有幾個問題,想像大人討教,不如先聊聊,酒慢慢喝不遲。”
“如此便依江公子意思。”周自得聽得江笑書這麼說,就像碰到了什麼機括似的,立刻軟倒在椅子上,苦笑道:
“老實說,在下的確有些吃不消了。”
“哈哈哈哈,周大人倒是坦誠得緊。”江笑書哈哈大笑,隨後問道:
“周大人和那芷江縣令馬忠國,似乎是同年?而且很早就人識?”此時大秦實行科舉制,每三年舉行一次大考,同一年殿試被錄為進士的一批人,便互稱對方為同年或同科。
先前在府衙時,為了證明清白,周自得便拿出了馬忠國寄給自己的信,當時江笑書留意到,信的開頭是
“恬然兄親啟”,落款是
“同科馬忠國謹書”周自得表字
“恬然”,與名組在一處,便是恬然自得之意。既然用此稱呼,而非官場上的
“周知府”、
“週上官”、
“周大人”,想來應當是較為親近之人才會如此稱呼,故而有此一問。周自得一呆,勉強點點頭:
“嗯,是這樣——二十年前,那是崇煌七年,我和馬忠國在進京趕考的路上相識,得知對方也是湘州同鄉,自然是不甚欣喜,殿試放榜後,在下是進士二甲第十二名,而他則在三甲之列,賜了個同進士出身……後來多放輾轉,前幾年做到了武陵郡知府的位置,也勉強算是衣錦還鄉,這是收到他寄來的信,這才知道他已在芷江做了好些年的縣令了。”江笑書輕輕點頭——殿試有三甲,頭甲三人,即狀元、榜眼和探花,賜進士及第;二甲第一名,稱
“傳臚”,中二甲賜進士出身;三甲人數最多,賜同進士出身。這裡的
“同”實際上表示的卻是
“不同”,目的當然是為了給落第貢士一點心理安慰,省得他們一時想不開,上街遊行,或是滋事喧鬧。
這馬忠國是同進士出身,原本不能稱二甲的周自得為
“同科”的,如此稱呼,倒有些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味道了。江笑書隨後道:
“周大人可知馬忠國在芷江的所作所為。”周自得輕蔑一笑:
“豈能不知?不過他也沒什麼特別,整個湘州官場都是如此,他不過是同流合汙、隨波逐流而已。”江笑書聽得他話中有話,便追問道:
“周大人似乎對湘州官場有獨到的見解?在下倒想請教。”提起這個,周自得便十分氣惱,哼了一聲:
“又有什麼好說——兩政可使三湘亂,三官便教四水枯。便可以說得明明白白了。”
“這句話的意思是?”
“三湘四水,指的自然都是湘州了。所謂兩政,說的是政以賄成,苛政如虎。而賣官鬻爵,官匪勾結,官虎吏狼,這三樣東西加起來,便是三官了。”